前方路標顯示,嘉興市到了,若是能到南湖看看中共一大會址該多好啊!思忖間嘉興市早已在身後不見了蹤影。兒子用手指了指前方,告訴我快到海寧了,我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一說快到海寧了,車內立即勾起了有關清王朝乾隆皇帝出生地的話題。是出生在皇宮內的雍和宮,還是出生在承德的避暑山莊,早在嘉慶年間,就在皇室內外展開了爭論,就連嘉慶也主張“山莊說”,後來出示了乾隆自己說出生在雍和宮的實證,這場爭論才結束,誰料後又有詭秘、怪誕的“海寧說”流傳開來。
說是海寧大鹽商陳閣老家產一男孩,被雍王府抱去,送回時卻變成了一個女嬰。陳家大驚失色,又不敢聲張,唯恐大禍臨頭。那男孩就是後來的乾隆皇帝。乾隆六次南巡,有五次卻住在陳家的私人花園,傳說是他回去探望父母。
做為同是海寧人的金庸先生,從小就熟知這個傳說故事。他曾經說過:“曆史學家當然不喜歡傳說,但寫小說的人喜歡。”所以他就以這一“印象最深刻的故事”為題材,創作了長篇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並於1955年出版發行,距今整整半個世紀了,成為金大俠踏入江湖的開山之作。
就在我回味《書劍恩仇錄》的內容和情節時,我們過了海寧、餘姚,過了杭州,轉向東行過錢江大橋後,轉眼就到了春秋時的越國都城紹興,行程250公裏,用時2小時10分。
第一站去遊距市區12公裏的蘭亭。越王勾踐在此種蘭渚田,漢代又在此設立郵亭,故名蘭亭。遠遠望去,蘭亭背靠蘭渚山,四周層巒疊翠,碧紗籠罩,真乃美不勝收。隨著人群進入遊覽區後,那茂林修竹秀色可餐,禽鳥和鳴,亭台池閣幽雅宜人,白雲悠悠。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幽香,真令我這北方老漢大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
諸多景點像鵝池、碑亭等等,我們都是走馬觀花,一覽而過。要算在“曲水流觴”處,停留的時間最長了。這是東晉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王羲之摯友41人到此修禊。這是古代春秋兩季在水邊舉行的除災祈福的一種祭祀活動,臨流泛觴,賦詩飲酒。王羲之即興寫了千古不朽的《蘭亭集序》,紀此盛事。
對《蘭亭集序》的歸宿,流傳著許多故事。不過大多名家學者認為,是唐太宗李世民帶進墳墓了。
錄像、拍照,驅車返回紹興市區,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我開始瀏覽起這座曆史文化名城的景物來。突然看到一個牌子“大同學堂”,我不由驚叫起來。車子正經過一個較寬闊的丁字路口,導遊說:“這裏就是秋瑾就義之處。”她回頭看著我說:“老先生對鑒湖女俠的事跡很感興趣嗎?”我笑著答道:“是啊,我讀過她的一些事跡和《秋瑾集》。”
有人說,不到鹹亨酒店喝紹興酒、品茴香豆,那就不算來過紹興。
鹹亨酒店門前人流熙熙攘攘,進進出出。九十四年前,魯迅筆下的那座鹹亨酒店,早已不複存在。隻有那位身著長衫,一部亂蓬蓬花白胡子的孔乙己的塑像,在酒店門前向人們述說著不平的往事……
我們進入一個包房,點了幾個菜,當然少不了茴香豆和紹興酒。茴香豆就是蠶豆與茴香一同醃製而成,至於黃酒,每人也都是淺嚐輒止。草草用餐後,到店外拍幾張照片,就急忙趕往沈園。
從郭沫若題字的“沈氏園”大門進去,隻見沈園整體布局典雅和諧,亭台錯落有致,梅影點點扶疏,似有幽香襲人。據介紹,1949年5月,紹興解放時,沈園僅存東邊一角,一片頹敗荒蕪景象。1987年和1994年,沈園進行了兩次大規模修擴建,基本恢複了原有的格局和宋式園林風貌。
在題壁處,導遊小姐講述著表兄妹淒婉的愛情故事。我告訴她,流傳廣泛的“中表說”已經不成立了,陸遊與唐婉並非表兄妹的關係。你回去查一查《唐宋詩詞鑒賞詞典》中《釵頭鳳》的注釋就清楚了。如果你在解說中先說是“中表”,再說否定的根據豈不更有情趣?
園中一些景點大都是一走而過,隻是在“陸遊紀念館”裏時間稍長些。我問導遊小姐:“陸遊的故居有多遠,能去嗎?”她說:“故居在何處,已不可考。”
此說令我茫然不解。從《光明日報》1962年11月24日第四版,周大雁的《三山·快閣·沈園》一文中,可以知道60年代尚有詩人生前飲酒讀書的“快閣”故址。“快閣”裏還保存著“書巢”的遺址。何以僅僅過了四十多年就不可考了呢?是不是從1963年起,浙江省文物管理部門就將“陸遊故居”棄置不顧了呢?是因為財力不足,還是愚昧無知,致使這一珍貴的文化遺產,在我們這一代消失了。真可謂上對不起古人,下愧對子孫。
為了確保行車安全,我們必須於天黑之前趕回上海,所以下午三時多一點,就戀戀不舍地與沈園告別。過紹興市區,我眼巴巴地看著“魯迅故居”漸漸落在了車後,過之而不得入。我們駛上滬杭高速公路。小丹坐在他哥哥身旁,不久就有了鼾聲,弄得小斐不時嚼著口香糖,保持精神高度集中,驅趕著疲勞與不時襲來的睡意。
回到上海家中,已是5點30分,小斐疲憊不堪,連晚飯都沒吃,趕緊跑回去洗澡睡覺了。
9月20日周一
去紹興一遊已經一周了,仍不時有興奮之情。雖然沒能找到陸遊故居,但能去沈園,已感到三生有幸,心滿意足了。
斐兒於14日去泰國後,昨晚從香港回來了。做了二次化療後,不僅頭發掉了許多,更嚴重的是對我身體和心理的折磨,直到現在健康狀況也未恢複到正常狀態。我的萎靡不振,全家人都看到了。所以今天總算都開恩同意我第三次化療不做了。中午從醫院回來,說定明天去醫院檢查的項目和預定的時間。這樣按我的想法,國慶節前就可以回撫順了。
9月21日周二
早上去徐彙醫院,先做抽血送檢,次做胸透,再做B超,最後做強化CT時,由於早晨要求空腹,已經很餓了。直到12點30分才回家吃飯。
9月23日周四
做了強化CT有點反應,臉赤紅,手腕以上有些紅點,渾身瘙癢。今天到醫院做CT前,和大夫說了這一情況,他看了看手臂,這是注射針劑的過敏反應,今天不能再打針了,隻能做頭部的平麵掃描。我簽字,小丹到交款處辦理退款手續,退回來600多元。
小斐來電話,已經拿到回家的機票了,是27日早九時的航班。晚上,分別給慧芬、世傑、明巨、王莉打電話,通知他們這個消息。
9月25日周六
在上海的四個月就醫生活即將結束了,這四個多月僅醫藥費花了多少錢,誰也不告訴我,他們是怕增加我的思想負擔啊。這幾天思緒很亂,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樣的心情,馬上就要回撫順,見到我那寶貝孫女了,這是我最盼望的事了,很是高興。但是一旦真的要離開上海,離別斐兒,我又實難高興得起來,幾次在動情時淚流滿麵,老伴也不知怎樣勸慰我才好。
上午哥倆出去采購帶回撫順的東西,也不知他倆都買些什麼。下午開始收拾東西,兩個多小時也沒弄完。
9月26日周日
明天真的就要回撫順了,此時此刻我真不知道急於回家是對還是錯。一想到在國慶節和中秋節的前夕,將斐兒一人留在異鄉,我們卻與其他孩子歡聚一堂,共度佳節,隻苦了我那孤零零的斐兒,心裏就難受得緊。他從讀初中時就離開了家,大學畢業後又被分配到大西北。二十多年了一直在到處闖蕩,得不到家裏任何幫助。還記得他四、五歲時,我從沈陽他奶奶家騎自行車帶他回撫順,過東陵後,我們的速度就慢了下來,玩玩停停,撲蝴蝶,捉蜻蜓,遇到小溝還要抓小魚。渴了喝幾口白開水,餓了吃幾口饅頭。那時哪有錢帶點心和汽水啊!可小斐玩得那個高興勁兒就不用說了。時至今日,那一路上的情景,仍曆曆在目,始終不曾忘卻。
上午,小丹又去了徐彙醫院,一是看這次複查結果有無什麼新情況,二是回撫後的複查項目、時間等方麵,醫院有什麼要求,三是聽醫生叮囑我回去後應注意哪些問題。
晚上包三鮮餡餃子,否決了小斐要上外邊吃飯的主意。飯後又將行囊整理檢查了一遍。斐兒為沈陽、撫順親友買的七盒月餅,哪個包也裝不下,隻好待行李托運後用手提著上飛機了。
9月27日周一
早七時,小斐的司機送我們去浦東機場,三張機票辦理托運行李,雖然超重不少,但也沒有另外收費。進入候機廳時,我立即回頭想再看斐兒一眼,隻見他正注視著我們,看見我回頭看他,立即轉身急步向外走去。我一直注視著他的背影,猜測他可能是掉淚了,不願被我們發現。我的兒子啊!
上午11時,飛機準時在桃仙機場降落,大姑爺王明巨在迎候。半個小時推出行李後,立即乘車向撫順駛去。看著高速公路兩側的熟悉景物,就已經有了回家的感覺。
看到從幼兒園接回來的小可心,我急忙蹲下身子想抱她,可她卻張著兩隻小手,一把就摟住我的脖子,連聲喊著:“爺爺!爺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