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出來時,姒禾正攥著我的手,一臉擔憂問“莫不是做了噩夢?”
我搖頭推開她說“不是噩夢,是真的。”
然後徑自往窗沿去,窗外飄著雨,花絮一夜間已經散盡,隻有芭蕉搖曳著,我伸出手細雨濕涼滲入骨髓。殿外傳來急切的噠噠聲,是處洵踏著雨跑來。他額前發絲濕透貼在臉側,衣上不住的在滴水。處洵朝想上前的替他擦衣的侍女擺了擺手,喘著氣說“不必了,我略坐就走。”
姒禾遞去手帕“下著雨,怎麼也沒個人跟著殿下。”
處洵接過,目光久久停留在姒禾身上稱讚了句“你穿淺粉倒很好看”
他沒有注意姒禾已紅了臉,自己接著說“下了雨,才得空逃過來,也就沒顧上拿傘。”見我仍在窗邊又問“今從我來就沒話,怎麼,這樣不喜歡我來麼。”
姒禾解釋“公主今日不舒服的。”
處洵走來合上窗,關切的說:“那怎麼還能坐在這裏。”
他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裏掏出兩個錦盒,遞我一個,另留一個在桌上。轉向姒禾說“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覺得玉蘭亭亭淡雅,很合你,就留下吧。”
我打開手中錦盒,是支梨花樣鑲珠綴銀流蘇的步搖,十分精細討巧。
姒禾欠身敬謝:“殿下,這樣貴重的東西…”
處洵打斷:“都冒雨拿來,就別回絕了,現下我也得回去了。”
他走了幾步,轉過身對著仍舊沒有言語的我說“等天晴起來,就別悶在這了,同姒禾出去罷,許會好些。”
我並沒有理睬他,端詳著盒子,發覺竟沒有半點水漬,我抬頭望著處洵濕透的背影,猜想他約摸護了一路。
姒禾撐了傘追去,隻聽見處洵說了句“不了,我要是拿了你豈不是要淋著回去。”噠噠聲就又遠去了。
處洵走後,姒禾在一旁捧著書寫字。我坐過去,她正寫到《子衿》我敲敲桌質問:“這句‘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可都寫了兩遍了。”
她回過神,忙折起來放在一旁掩飾“寫錯了還不成嗎。”
我低聲問:“那是誰還不來呢,莫不是處演。”
“時溦,你再這樣我可不理你了。”她扭頭裝作生氣。
我隻好搖她討好說:“好姒禾,我不過一說。”
她轉過來“以後可不能這樣說話沒遮攔,教旁人聽去怎麼好。”
“我知道的,那你快告訴我你方才想著什麼。”
姒禾重提起筆道“剛剛寫《綠衣》就想到衛莊公的妻子,她丈夫性情暴厭而她又沒有子嗣依靠,即便是毓至名門,又有傾城之貌,不也逃不了婚後不濟的日子。”
我寬慰她“姒禾,不見得人人都會如此。”
“我也知道,隻是還不知道以後會是怎樣。時溦,你可想過以後。”
我陷入空白,可空白裏有人一襲青衫冒然闖來,我急忙搖了搖頭。
姒禾停筆帶著淡淡笑意說:“不過公主大可安心,公主是皇後所出,將來一定會嫁的好。”
那是我頭次遙想茫然的未來,感覺正如墜入深林錯愕迷惘,卻試圖在陰蒙中窺得幾絲來日光景。我恍然意識到深宮多麼困頓,景色迷醉卻圈住了我的無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