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摸索著一隻滿是雜色補丁的口袋,好半天才掏出一支隻剩下半邊墨毫的筆。筆杆之如腐竹也,雕刻著種種褪色的圖案,一看就有些年份了。
筆與天地間靈氣相融,噴薄出些許微光,那般瑰麗的折射也落到了老秀才的身上,和他自身的氣息起了共鳴。
一眼望去,就好似有一支小煙花握在老秀才手心裏。
眾人都很驚奇,獨獨老秀才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用劍指捋順了筆上的毫毛,且壓製住了靈氣的噴發。光雨才休止住了。這支筆大概是老秀才的靈寶,也就是武器了——雖然很難指望有什麼戰鬥力,不過儒門一脈,很流行筆劍雙修,大約是取劍筆如椽之意境。
不過看來對於老秀才來說,操縱這支靈寶有些困難,以至於剛拿出來就讓它自主地運作起來了,還得老秀才親自以修為壓服才行。
老秀才對這支筆很愛惜,才稍稍壓製一番就心疼得不得了,反複撫摸了好幾遍,嘴裏心裏囁嚅安慰了好久。如果那頭通靈的驢子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定會吃醋地刨蹄子了。不過就連那頭驕傲得不得了的小白龍都進不了這祠堂,更不必說一頭永不能翻身的小毛驢。
這支筆大約應是老秀才平生最愛用的筆了。
老秀才取出筆來,大約是在念想著在西牆之上留下些什麼。西牆留名處,總是最稱心。如果能在此題詞,可以名傳千古。修行者所求,不就是立功立言立德麼?
不過,考之老秀才一把年紀還在掙紮,宋軒一眼就知道最終會是什麼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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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前,夕陽照映著山林,歸巢的燕子清影疊迷,好似無邊無我。
外界所化之天象,同步調地折射入這一方洞天中來。
一行人圍坐在山石之上,就著瓜果醴泉食用著烤魚,並互相交流著一日來的所見所聞。那小秀才端是有興致,嘴中分明塞滿了食物,卻一刻不願意停下來他那滔滔不絕的高論:
“今人祭奠先聖,早已失卻了先聖當年初心。吾之所見,人來人往,不外乎利益。”
然後他深惡痛覺地下了定論,渾然不知他自己也是那樣的人,“今之世,禮崩樂壞矣。”
老秀才半是欣賞半是勸勉地看了他一眼。老小二秀才,除了在對待世界的心態上有所不同外,其他看法大多是類似的。老秀才認為天地眾生不堪承擔天命,糟蹋這一方靈域淨土,不如歸去;而小秀才則兢兢業業於逆天改命,常說願發古聖人之宏願,眾生不脫離苦海則自己不入靈海雲雲,典型的中二病晚期,沒得救了。
小姑娘就在邊上偷笑啊。她雖然生長於深閨,可到底是商人世家出身,眼界早已經高出小秀才不知多少倍了。(小胖子的話,已經算是正經的讀書人了,很少關懷家中商業經營,所以並不具備這樣高的素質)家中曆練讓她深諳世事人心,雖然老秀才的想法難以揣摩,或許境界不一般,但是,小秀才總好相欺負吧。
宋軒也在心裏吐槽:如果曆史依然是按照彼岸的方向進行的話,接下來就會真是“克己複禮”的年代了——自然是“歪禮”,起碼對於宋軒來說是這樣的。
到那時,封建吃人的禮教會將本是人倫的道理上升到天理的高度,這樣一來,誰又能辯得過呢?不過,那一脈的聖人還未出世,有了宋軒這位類似於先知的在野修行者出現,一切尤未可知——話題又回到最悲傷的地方了,宋軒該如何踏入修行之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