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緣引西牆,照見性靈(下)(2 / 2)

宋軒之見為光,為火,為流動的筆墨,為千萬種直達雲上的理想——那幾條流動的繩索,是垂天的羽翼,是聖人的餘暉。光照其上,終現其真。

小胖子所見更為奇異。那些狂草好似留著長須,蘸染上許多隨興的墨汁,馭兵臨將,揮拓天涯,看似雜亂無章的脈絡,構造出天下道理之變,之奇,之源。換句話說,草書所言並非是哀悼,並非是純粹的大道無有,而是勾劃大道的痕跡與麵容。

宋軒之見是為天地,是天地之行聖道,聖道之載天地,是法也;而小胖子所見,卻是天地之變聖道,人世之易蒼生,是變也。

宋軒不懂得許多,不懂得這些奇怪的答案意味著什麼,正如那個小胖子將自己藏在心中的疑問永遠忘記一樣。西牆上的許多留白,宋軒無心無力再去書寫了。

既然如此,宋軒也便隻是在西牆上留下了一點墨跡,便想要離開。

然而小胖子嘴角掛著奇怪的笑容,以筆墨重新描摹了這點墨跡,這一團無根的草書,竟然像生根了一般,向四處蔓延開去,漸漸形成了一個可觀的圓形。

“好字。”宋軒感慨道。

“的確好字。兄長手書更是佳話。”小胖子麵露紅光。

“的確,先者為達。”宋軒也沒心沒肺地回道。

這時候那個僮仆模樣的女孩兒,領著大小兩窮秀才,向著西牆左近走來,看得二人互相吹捧,噗哧一下笑了。

窮秀才趕緊為二人圓話:“君子有格,不以讒而誤人,不以譽而辭人。”意思是,正經的好男兒,就應該接受正確的表揚。

小女孩聳聳嘴巴,意思是隨他們去好了,他們開心就好。

不過顯然窮秀才還沒有發現那仆人是女兒家打扮的,也許是這一生見過的女孩兒太少了?亦或者是讀書讀傻了呢?但至少,那老秀才正一臉壞笑地撓著下巴,顯然是已發覺了小女孩的異樣。

所以看見小女孩努嘴,表示不認同,小秀才的酸儒氣就湧了上來:

“君子,天下之達者也。立身而為天下安,平雲而能定千裏。如此人物,怎可缺了褒揚?童子恁地沒見識!”

“是是是,先生所言有理,小子服了。”小女孩也不惱火(亦或者是出於繼續維持身份的必要?),慵懶地一拜至彎腰,是在告罪於歪帽子小秀才。

這麼一來,把小秀才膈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緩過勁來,“這.....這麼快就認輸啊。小生我.....我也沒說我一定是對的啊。童子要不我們再來辯一辯?”歪帽子小秀才顯然是沒有過癮,難得能舌戰過人,怎能輕易放棄這樣的豬一樣的對手呢。

小女孩垂著的時候眼睛白了一眼地麵,心中隻覺得可氣又可笑,正不知該如何接話茬的時候,小胖子和宋軒已經注意到這邊,隻是很興奮地蹦達過來,與老小兩秀才繼續話著奇怪的語言——就是文言呢。

“主人”已至,小童子自然乖覺地退下,複又融化成人海茫茫中最不起眼的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