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軒和姊姊蹦躂下車子,示意車夫且自行去罷,趕到前麵的馬車上喚醒了還在沉思的伯父。宋岩,揉了揉太陽穴,清明些才發覺他確實忘記了生**動的孩子們的需求,尷尬的笑了一下,並也起身下了馬車,憐愛地摸了摸宋軒的頭,然後示意孩子們可以自行向前。
他也一並步行著,走著走著就想起了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並沒有如今良好的耐心和修養,自然也沒有如今安享於寧靜的自得,然後從心底感到自己老了。
好在,還沒有人願意當著他的麵說出這件事情。
孩子們像春光裏的蝴蝶,撲向絢爛美麗的花束——若是有災有難,自然更大的翅膀去庇佑他們。宋岩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走著,一直跟著他們的腳步。
臨近那座宅子了,還沒到夜晚,街道兩旁已是綴滿了花紅燈籠,還有數不清的紅色絲帶纏繞著座座門梁,充滿了節日的氣息。
街道兩旁的小商小販們早已被驅逐幹淨,或者和那些熱心的群眾一起被引到正府旁的別院中去享用盛宴。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何不眾樂歸心呢?
宋家三人行到大門口之時,邊上的仆役們看著他們樸素的衣著,本是要指引他們去別院的;宋岩笑嗬嗬地出示了請帖,那仆役才很驚惶地賠禮作揖,邀請宋岩從正門進入,而又差人領著宋軒和宋甜從側門進入,到了裏邊才能會和。
一般說來,能在正堂就宴的人也是需要分三六九等的:有官身的自然是從正門入,而其他人,比如說家眷,比如說遠房親戚,則需要從側門入。
一眼望去,府院內也是通紅喜慶,人來人往,言笑聲不絕。
婚姻,又作“昏姻”,在日落之後才見正禮。而今新郎官還在新嫁娘家,日頭也還很早,縱然客人已經坐滿,宴席也是不能開始的。
這時候本就是政治動物們社交的時候啦。
宋岩因為本身是有點地位的,而且也不願意和晚輩們分開,所以談話間就和管家協商好要和宋軒宋甜姐弟倆坐在次廳中。他一隻手端著一隻茶杯,一隻手蘸著水修改著宋軒寫下的詩句。
“軒兒,你的詩經背的不錯。然而,這些字怎麼是缺胳膊斷腿了呢?你看這個‘闊’字,當是......”
宋軒一臉垂頭喪氣,心想不過是一時之間忘記了簡繁之別,何必如此糾結。
姊姊宋甜毫不費力地念出了桌子上的一小段詩句: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雖然她也念著念著皺起了眉頭,顯然是對錯別字看不過去。不過她轉眼間就將眼神看向伯父,眨眨眼睛示意說,這是什麼呀?
宋岩一時凝噎,竟不知說什麼呢。
“實在是對不住,伯伯。先生還未曾講解過詩經。”宋軒解釋道。
宋岩這時候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感情。
這時候理學已經興起啦,對於愛情的歌頌開始被駁斥在大道之外,而偏偏是夫子所讚賞的詩經實在是不好評論。現在雖然對這詩三百有了初步的“曲解”,可是真正能把自己都騙過去的版本要到後世的聖人,理學的集大成者手中才能出現;那時候的詩經,比離騷還離騷,浪漫主義得一塌糊塗。但是現在嘛,詩三百總是不好處理的,也更因為科舉並不著重於此,所以許多蒙學先生是不講解詩經的。
但是,宋岩是屬於守舊派的,他認為詩經誠然就是三個字“思無邪”,是相當符合孩子們的赤子心性的,所以他並沒有諱莫如深,反而開始為宋軒和宋甜講解起詩經來。
“詩三百,據傳流傳自中古紀元。
“那時候大道殊途,人複蒙昧,不知禮義;王朝崩壞,天心難安。
“周時聖人以天時合,求天下平,後於弱水旁觀碑,得悟大道。手書《易經》十卷遺之後世。
“詩三百,乃是為聖人之後假聖人名而作;雖然如此,卻也暗合聖人天理之數。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其中闡述了遠古之後第一聖的大道,對於中古紀元修行者們的最初積累起了不可謂不重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