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河水“嘩嘩”地流著,時而可以看見一兩條遊魚,嬉戲得那麼歡快。
哲真還沒來,陳小真蹲在河沿兒上看著它們,遙遙想起上個冬天在樹下看見吹口風琴的他,又想起不久前在這裏阿跑對自己的表白,一幕一幕,恍若昨天,又幻如隔世。
她不由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風中飄來一陣幽婉的旋律。
菊花台。
陳小真騰地站了起來,剛一轉身,便看見哲真正手執口風琴,立在不遠處的樹下,靜靜地望著自己,一如許多個日子以前,那個雪後初晴的傍晚。
“天微微亮你輕聲地歎/一夜惆悵如此委婉/菊花燦爛地燒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淌……”
陳小真腳步輕輕地走過去,仿佛怕驚擾了一個夢一般。
終於麵對麵。
誰都不說話。
哲真將口風琴從唇邊拿開,緩緩地向陳小真伸出右手。
沒有語言,隻是眼神無聲地交流,但兩個人似乎都懂了。
這就是心有靈犀吧,陳小真默默地想著,也伸出手去。
十指相觸,很涼,但熱流卻突兀地洶湧起來,從指尖直達心底。
陳小真的心莫明一悸,看見哲真臉上飛起一抹緋紅。
“筱……央……”他沙啞地開口。
“唔……”陳小真愣愣地看著他。
陽光忽然間寂滅了,天空暗下來,花落風靜雲停留。
“你……喜歡……我……嗎……?”哲真從嗓子眼兒裏擠出幾個字來。
“什麼?”恍惚中的陳小真並沒有聽清。
哲真深吸一口氣,重複道:“你喜歡我吹的曲子嗎?”
“喜……喜歡……”陳小真眼裏有一絲失落,不過很快掩過。
這樣的哲真,才是真實的哲真,難道不是嗎?他永遠不會是陽光般直接明朗的熊貓,也不會是口快心直毫不在乎其它的阿跑。
他就是哲真,一個眼神清冷,不善於表達自己的男孩兒。
“想聽嗎?我再吹。”
“嗯。”
口風琴再次放在唇邊,不過曲子卻換成了《簡單愛》。
春天的風,春天的景,春天的雲春天的河流,一切都屬於春天,包括此刻他們悸動的心。
似是受了麵前如畫少年的誘惑,陳小真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
咚咚咚。
兩顆同樣誠摯的心,在那一刻,跳得那麼慌亂又是那麼真切……
“嘻嘻”
一聲細碎的輕笑,堪堪打破所有的和諧,震醒了正依依而立的陳小真和哲真。
他們急速回頭,對上朱紫震驚的臉,和滿眼高深莫測的白依依。
許多個日子以後,陳小真依然無法形容朱紫那一刻的眼神。
刺骨的涼,透心的痛。
恍惚過後她猛地想起了熊貓當初熊貓在哲真家,看見相擁在一起的朱紫和哲真時,是不是也是那樣的表情?
震驚到零亂,心碎到無力?
不過那樣的表情也震驚了陳小真,讓她發現了一個她一直在努力忽視的真相在朱紫的心裏,哲真絕不隻有哥們兒那樣簡單!
是她錯了?還是她錯了?抑或是他錯?還是他們都錯了?
總之,當陳小真回過神來時,朱紫已經跑走了,飛揚的發絲在風中零亂,一如她站在山坡上為悲傷的哲真縱情呐喊那樣。
“尤……婭……”陳小真無力地喊了一聲,伸出的手凝固在空中。
白依依帶著輕蔑的笑,淩厲地掃了她一眼,向朱紫追去。
這一次,自己要失去她了麼?
意識到這一點,眼淚忽然不爭氣地落下來,重重疊疊,綿綿密密。
原來原來,朱紫在自己心裏,幾乎是等同於哲真的!就如她忍不住要去喜歡哲真一樣,也忍不住想擁抱朱紫,一切的一切隻因為,在某些時刻,她能清晰地感到她們之間的血肉相連!
看著淚流成河的陳小真,哲真沒有說話,他想必是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的吧?對他而言,朱紫也是生命裏很重要的一個人,沒有朱紫,他是不能熬過那一個個陰暗無邊的日子的,沒有朱紫,他不會有足夠的勇氣,從那個男人家裏逃出來,沒有朱紫,他或許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他們怔怔地站著,任憑身邊的河水嘩嘩地淌,任憑天邊的夕陽一點點沉落下去。
複雜而微澀的心情衝淡了方才真心相對時的喜悅和快慰,隻剩一縷縷空寂的憂傷,在年少的時空裏紛紛擾擾地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