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那次是真的亂了,所有人都在準備逃走,新來的元帥頒下第一條軍令,所有士兵不準離城,擅逃者處死!
新來的元帥是一個很年輕的人,同他來的,還有數不清的黑甲兵士,黑色中衣,新來的元帥說,那是十萬戍衛京畿周邊的重兵,他要親自帶領他們擊敗來犯之敵!這次,似乎也並不絕望。
好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前方戰報,新帥兵敗如山倒,十萬甲士死傷無數,新來的元帥狼狽的逃進城中。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所有人都在這麼說,所有人都在這麼想!
在我決定重新站上江寧城上的那天清晨,我依舊在想著逃走。
爹說,好好當兵,才能活下去,可是這一次,留在城裏,似乎隻剩下死。
我看到了新來元帥的馬車,白馬華蓋,雖然狼狽卻還是帶著皇室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兩相對比,卻滑稽得讓人想笑。
我跟著人流一心奔著南城門逃,我隻想著回家,家裏還有爹娘,回去了就不用死!
密集的人群把本有些狹窄的道路擠得擁擠不堪,拎著包袱的婦女,背著孩子的男子,甚至還有拄著拐杖的老人,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人,比江寧最熱鬧的集市人還要多好多。
隊伍突然停止不前,人群也變得異常安靜,我隻聽到了前麵似乎有人激烈吵著,我盡量向前麵探出身好讓自己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目光剛剛找到聲音來源,卻隻見一道血跡從馬車上噴灑而下,瞬時馬車周遭人群一陣尖叫。
幾乎是同時,我第一次聽到了那渾厚堅決的聲音,“集合!校場訓話!”
我不願意回去的,沒有人願意回去,可是人群還是很順利的分開,有士兵伸手抓到我的肩膀把我從人群中揪了出來,我甚至沒有想過反抗,我也不敢反抗,現在,就算是他們一刀殺了我,我也是不敢反抗的。我的心裏,造就填滿了對刀槍的深深恐懼,回去是死,可是出去了,梁兵還是會追上殺了我的。
我恍恍惚惚地站在校場上,周遭是我的同僚,認識的不認識的,麵熟的麵生的,他們和我一樣,臉上都充滿了活生生的恐懼,仿佛靈魂被抽掉了一般。
我迎著陽光看向了校場邊上的士兵,他們卻手握刀槍,麵色不色,軍容整齊,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目光炯炯。
緩緩地,我看到那道器宇軒昂的身影,他慢慢走上帥台上,“我叫袁瓆,何帥麾下近衛都尉。”
他的聲音堅實鏗鏘,分明是剛剛在南城聽到的聲音。
袁瓆,我曾不止一次聽人提起,江寧城中最受人敬重的都尉,就連我們將軍也要禮讓三分。
“敵軍壓境,你們可願意留守江寧?”
江寧已是孤城,這一點就算是我也是知道的,可是留下來又有誰能活呢?
“江寧已是閩國最後一道屏障,江寧失守,閩國也就淪落敵軍鐵蹄之下!”
江寧丟了,閩國就完了嗎?
“你們留下來,不是為了皇帝,也不是為了自己,想想你們尚在家中的父老,身為江東子弟,怎麼能坐視江東淪陷?”
家中的父老?如果我逃了,爹娘也活不了嗎?
腦子裏瞬間起了爹娘麵容,若是江寧失守,我還能有家嗎?
“願與我守城者,拿起兵器,想回家者,放下兵器,脫掉戰甲!”
周圍一時安靜,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我心思徹底亂了,留下來是死?逃了?能活嗎?如果留下來我死了,爹娘可能會活吧?
“爹!娘!就讓兒子最後孝敬你一次吧!”我使勁握了握佩劍,終究是沒有放下。
就讓我這條命,換爹娘多兩天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