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青青瞪大了眼睛,驚異地看著花倚生。
他微笑著將她的兩隻手輕按在暖冰上,望著她臉上又驚又喜的神情,笑容也慢慢漾開來:“很神奇是不是?……才發現的,可以救南如諾的命。”
青青似靈魂出竅般,愣愣地看著他,好像在等他說下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
“這暖冰床是世上稀罕之物,以前隻是聽說過,隻要在這冰床上躺十二個時辰,便能夠疏通全身經脈,驅除所有惡毒,練武之人會功力大增……不曾想,這寶物果然存於人世間。”
青青雙手緊緊按在暖冰床上,顫抖著雙唇,眼中是洶湧的情緒,翻騰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沿著臉頰墜落。
花倚生寵溺地拍拍她的頭,“傻丫頭……我已經將這個地方告知了飛雲先生,沿途也留了記號,想必他們很快就會帶他過來,你,也不要再折騰自己了……”
見她還是癡癡地站著發抖,花倚生將她抱起放坐在床沿上,自己也躍了上去,與她肩並肩坐著。
身下的溫熱一點點上傳,蜿蜿蜒蜒流向四肢百骸,那樣的緩慢而舒適,如灌注了新的生命……花倚生出神想著,才發覺身邊的姑娘一直沒有出聲,轉頭看去,發現她一直看著自己,已是淚流滿麵。
花倚生一手推了推她的頭,“傻丫頭,高興成這樣……”
“花生……”青青下意識想要說些感激之類的話,句子壓在口中卻感異樣沉重,吐不出來。
花倚生的笑容淡去,目光慢慢從她臉上移開,轉向對麵晶瑩的冰壁,“青青,有些話,我一直想對你說,以前有種種顧慮,但是在我走之前,還是想要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是王爺的義子,而是他的兒子,是他還沒有迎娶惠然的母親時,就已經和他心儀的女子生的孩子。”
花倚生用餘光可以看到青青專注聆聽的目光,他繼續說下去:“可惜,我的母親並不愛我的父親,她拋棄了他,也拋棄了我……父親當時尚未娶親,為了顏麵和地位,將我寄養在了別處,直到十歲的時候才將我接進王府,以義父子相稱。”
青青第一次聽花倚生說起他的身世,也第一次看到這樣感傷的他,原來,他們都有著雷同的命運,都是被母愛拋棄的孩子……她按了按花倚生的手背,感覺上麵有點涼。
花倚生低頭看了看按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微笑著搖搖頭,“其實,在不知道身世以前,我從未感懷過自己是一個孤兒,義父對我非常好,我早已把王府當做了自己的家。直到前不久,我的生母出現……許多事情連起來,我想,自己的存在,隻是她複仇計劃中一個失敗的部分,她想要一個可以令仇人心痛的女孩,而我,不能利用,所以拋棄,是必然的結果……”
青青看著花倚生慢慢轉過頭來,他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複仇?利用?拋棄?這些熟悉的字眼,重複敲擊在她的心中,一種莫名的震驚油然而生。
“我和你一樣,是她的孩子。”他平靜地說著,聲音無力而哀傷。
殘酷的真相揭示,她的心竟比確認自己是她的孩子時還要痛,她呆呆地看著他,臉上沒有尋覓到親人的喜悅,眼中隻有刻骨銘心的疼惜。
他也深深望著她,第一次,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麼洶湧的感情,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這已經夠了。
他用靠近她的一隻胳膊將她緊緊攬入懷中,頭埋進她的發間……曾幾何時,他也曾渴望與她這般親密,不是兄妹,不是血緣,隻為這世間最純粹的愛戀。
在被花倚生攬入懷的同時,青青也雙手環住了他的腰,頭枕在他的胸前……熟悉的人,陌生的懷抱,相同的命運主宰了他們的人生,帶著滿心的悲傷與落寞,在這個不知是冷是暖的人間,緊緊相擁。
“哥哥……”他們就這樣擁抱著,良久,青青小聲地喚了一聲。
“不……別這樣叫,別這樣……”花倚生聲音很小,帶著顫抖。
疑惑間,青青忽然發現他整個人都在發抖,明明坐在暖冰之上,抱在她懷裏的身體也異常的涼。
“花生,花生……你怎麼這樣冷?”她用力想要推開他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懷中的身體卻異常沉重,好不容易自他懷中抬起頭來,他卻明顯體力不支伏到了她的肩上。
青青看不到他的臉,越發害怕起來,隻能盡力撐著他的身子,掙紮間,聽到他輕聲說著:“不礙事的……青青……青青……別走……”
“我不走……誰說我要走……花生,你到底……”青青猛然呆住——身後的暖冰床上,一條涓涓細流正慢慢彙聚在泛著紅光的中心,那耀眼的紅幾乎滿布,形成了圓滿的一潭,而細流的另一端,是隱藏在深青色袖口下的手臂,手指蒼白,血蔓延而過。
“花……花生,你……這是……幹……什……麼?”青青顫抖著聲音,抱住他的手臂抖得不成樣子。
似乎費勁了所有的力氣,花倚生慢慢抬起了身體,青青感到身上的重量小了一些,猛地躍下暖冰床,迅速扶住他失去支撐的身體,順勢將他放躺在床沿上。
終於看到他毫無血色的臉,那根本不是該屬於他的蒼白,他應該是健康而明亮的,是即使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能夠好好活過來的花倚生,可是現在,他的臉、他的唇,還有他望向她的眼神,都是那麼的蒼白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