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飛雪走進來,承哲的眼中曆芒一閃,不自覺地側頭向亭外似乎漠不關心的翼安王了一眼,轉而平靜下來,淡淡道:“這就是你給朕的所謂解毒秘方?什麼叫做需要三年之後方能完全解毒?你確定沒有在騙朕?”
“我自然沒有騙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叫禦醫前來一驗!”夜飛雪不緊不慢地說著。
承哲雙手緊緊握拳,險些把持不住一巴掌向她扇去,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壓抑住惶怒,定了定心神,冷笑著道:“你最好還是莫要騙朕。現在可還是在皇城根兒下,朕隨時可以把你們給抓回去。”
夜飛雪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款款說道:“我並沒有欺騙皇上,隻不過這蠱毒霸道,的確需要這麼久的時間,才能完全根除。另外,我還奉勸皇上回去之後,好好對待淑貴妃,皇上若想解除現下的不適之症,還是要和淑貴妃多多親近才是,這蠱毒源於女子,當然也隻能靠女子去消亡它。”
承哲沒有說話,他沉吟半天,突然抬目凝視著夜飛雪,冷冷道:“你對她可真夠好的,她給過你什麼?她才救過你幾次?嗬嗬,你若是敢騙朕,朕便將她、舒心……還有……對了,還有那個姓孟的,都千刀萬剮了。”
“沒有騙皇上的必要!”夜飛雪抬頭注視著承哲那張隱帶擔憂、不信和陰狠的麵容:“難道飛雪就不怕皇上將但凡與飛雪認識的、說過話的人,全都千刀萬剮了嗎?這和我認識的、說過話的人,可多了去了,難道我就不怕罪孽深重嗎?”
這句話於承哲來說或許是誅心的,他那俊秀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因怨恨、驚訝和憤怒,變得有微微扭曲,隨後,眼中的光芒卻清亮理智得嚇人。
“夜飛雪,你別太放肆!朕現在要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一陣清風乍起,隻得他身上明黃的龍袍飄揚不定,那象征著帝王之尊的顏色映入夜飛雪的眼中,尊嚴奪目之外,衣袖之中竟隱約藏著一重詭譎輕寒的銀芒。
夜飛雪在唇邊啐一抹清冷笑意,幽幽笑道:“皇上,看你的樣子,竟似我有多對不起你一般。”
“你背叛了朕,朕這麼愛你,可你留給朕的是什麼?是一個男人所無法忍受的恥辱!”從心底蔓延出深深的恨意,使他的眼中帶上了一抹凝滯的血色戾氣。
“我背叛了你?而你又這麼愛我?”夜飛雪笑了起來,轉身臨風,任由衣袂輕輕飄動:“皇上,請你告訴我,是誰說過,此生必不負我?是誰從一開始便欺騙了我?是誰把我禁錮於身邊,用暴力的手段磨折我的身心?又是誰以傷害我身邊的人為手段,逼迫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
抬目望著承哲那張熟悉而陌生的麵容,她微微閉眼,輕歎道:“皇上,你的所作所為,早已化為你袖中的那柄利刃,斬斷了你我之間的情誼。我們彼此剩下,唯有千瘡百孔。”
“可朕想過要給你補償,朕想給你世上最珍貴的身份,朕想讓你母儀天下,朕想讓你我的子孫都有千秋萬載不變的珍貴身份。朕給你的,是天下女子都想要得到的,難道你還覺得不夠?難道你想要朕對你一死謝罪?!”承哲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微微的顫抖。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我要的,不過是一顆真心而已。”夜飛雪歎了口氣,聲音裏現出不加掩飾的疲憊:“身份也罷,地位也罷,到頭來,不過是過往雲煙。失卻了真心,那麼兩個時刻相互算計,相互防備,相互利用的人廝守於一生,又有什麼意義呢?就像你我後來的相處一樣,你我就算相依在一起,你就真的放下過心中的戒備嗎?你是不是時刻都在防範著我用金針刺殺你?這樣過一輩子,你累不累?”
承哲低下頭,仿佛沒有聽見她所說的話,隻是顫抖眼睫,將所有的情緒都遮擋在外。半晌,他才顫聲說道:“朕的心,早已在那次懇求你跟朕一起隱居的時候,被你傷得支離破碎了。若是那時候,你肯跟朕走,朕就不需要屈辱地向朕的情敵下跪求救,朕和你的關係——也不至於到了今時今日無可救藥的地步。”
“我對皇上的心,卻是在你利用夜無色來威脅我留下的時候慢慢死去。”夜飛雪抬頭望天,感受著陽光拂過臉上的暖意,低聲道:“你還記不記,當年在隱龍山莊,也是同樣的情況,你想要留我,而我卻想要離去。那個時候的你,對我是多麼的真心,於是,我不顧危險地告訴你說:你要我留,我便留。其實皇上,當初你若不用這種種手段來揭製我壓迫我,而依然是對我這麼真心,我便會仍是那句話:你要我留,我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