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她轉到我們職業中學時,我就暗暗在心中為她喝彩了。
那天,我偷偷盯了她幾眼;以後,我常常懷著怦然的心動漫不經心地觀察她。我不經意的一瞥之中包含著多少欽佩與羨慕呀。
蓮像荷塘裏的荷花,清純而又典雅。她的眉毛像一彎秋月,黑得發亮。尤其是眉心的那顆美人痣,更是灼人眼目。蓮有一種憂鬱的美……我想她可能體質較弱。
下午,校園裏彌漫起了一股濃濃的中草藥味兒。我問趙倩:“哎,你們女生宿舍裏誰在熬藥啊,怎麼天天下午熬?”趙倩小聲說:“是蓮。”我好奇地問:“她有什麼病?”說完之後我發覺自己說了一句蠢話,女孩子的病男弦子是不便問的。我馗尬地笑了笑,準備轉身離去,趙倩告訴我說:“體質較弱。”看來我最初的判斷是對的。
我是文學社社長。有一天蓮拿著一個筆記本來找我,她說:“我寫了一點東西,請你指導指導。”我腦子裏飄飄然的,很是愜意。當我接過本子時卻傻了眼,天哪,蓮寫的全是詞,她填的全是古色古香的詞。我的語音學習非常糟糕,而且對每一種詞的平仄要求一竅不通。她的每一首詞的句子都十分優美,華麗的詞句表達的是她的憂鬱和渴望。我紅著臉,強作鎮定地誇獎她:“不錯,不錯,請繼續寫下去。”蓮露出絲絲談淡且羞澀的微笑。
蓮的美,蓮的藥,蓮的詞,在校園裏人人皆知,大家私下裏給她起了個綽號:“林黛玉。”跟蓮在一起,蓮始終顯得愁容滿麵。她老懷疑自己得了什麼病,而且不久會遠離人世。她的肉體和心靈每時每刻都在經曆著病魔,我不相信,覺得她是自己胡思亂想,從她自身來說隻不過體質弱了點。聽了我的安慰,蓮會像孩子一樣開心無比。
後來,班裏又來了一個女孩,叫梅。梅和蓮都是都市的女孩,但她倆的氣質和性格卻截然不同。蓮憂鬱,梅開朗;蓮文靜,梅活潑,梅喜歡跳舞、唱歌、打球、跑步……這一切恰恰是蓮所缺乏和討厭的。好事的同學不失時機地給梅奉送一個綽號:“薛寶釵。”她倆的綽號無人不曉,偏偏我被蒙在鼓裏,因為我特別不善於與人交流,老把自己封存在一個狹小的天地裏。
那一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梅笑嘻嘻地來找我。她神神秘秘地問我:“哎,詩人,想請教一個同題。”我說:“你說吧。”我的視覺盯著梅,因為她的笑容後麵似乎埋藏著一個陷阱。梅說:“你喜歡《紅樓夢》裏的林黛玉呀,還是喜歡薛寶釵?”我歎了口氣,嗨!自己有點緊張,便脫口而出,“林黛玉弱柳扶風整天煎藥,多麻煩,還有她的淚水就像自來水一樣,你永遠也關不死它,我當然喜歡薛寶釵啦!這麼簡單的問題,明擺著的嘛,隻有傻瓜才會選擇林黛玉。”梅“噢!”的一聲跑開了,手舞足蹈的,身後的長發好比風中的旗幟一樣飄揚。哎,真是女孩子。我搖搖頭。
一連好幾天,蓮總是躲避著我。她的眼圈紅紅的,好像哭過的樣子。趙倩、梅、蓮幾個人在一個宿舍,我悄悄找到趙倩,想問問關於蓮的情況。趙侍驚訝而帶著幾分責備的語氣:“你裝傻呀,還是真的不知道?”我焦急地說:“真的不知道。”趙倩說:“你說你討厭林黛玉,喜歡薛寶釵。”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梅一臉的“奸笑”我說:“是誰告訴你們的?”趙倩說:“是梅呀,她在我們宿舍講的,你不是故意氣蓮嗎?”
我寫了一首《蓮》的詩,與蓮握手言和了,她原諒丁我無意間的傷害。是啊,人與人之間,常常因為一個手勢。一個眼神,一句話——便導致兩個朋友形同陌路人,而我們苦苦思索也不能破丁謎底。傷害的理由微不足道,但往往給人的傷害卻很深。半年之後,蓮被職大錄取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但那首《蓮》的詩中有一句話記憶猶新:“落了一塘秋啊一塘秋。”美麗而又脆弱的往事落滿了荷塘,而那個風姿綽約的名字我永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