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緣千裏會(1 / 2)

“劉世兄真是謙虛了。麵相一說,本就飄渺。再說,從前塾師跟我們說過,命理相學拘的隻是凡人,大善大德之人,大惡大偽之人,都是應天地時運而生,一念能轉萬物,不是陰陽數理能拘住的。”

“說的是,我等凡胎肉眼就別枉想窺破天機了。”

兩人哈哈笑著,舉杯互碰,叮咚一聲。

一會兒,姚謙問:“劉世兄這回是往京城去呢?還是回鎮戎?”

“去京城。”

“所為何事?”

“不可說不可說。”頓了頓,劉隗問,“姚老弟是從京城回延州吧,差事辦得可順利?”

“方才我已經漏底了,劉世兄是聰明人,還不明白嗎?”

“好一個吳帥,原來暗中早與京中有往來。”

聽到這裏,紀秋也明白了,原來吳超與京城權貴們早有往來。她原本並沒有細想舅舅遇刺一事,現在想想,舅舅的一幹侍衛都是身手不凡的,若沒有內應如何能刺殺成功,隻是不知道這內應是何許人。

“這個不能怪我家將軍,那唐瑞本就是一個庸碌無為之輩,與紀帥不可同日而語。倘若不是他不堪大用,當年老唐帥也不會將興平軍帥位交給女婿,而不交給親兒子。無能也就罷了,唐瑞還剛愎自用,不能容人,大家瞧在紀帥與老唐帥麵上,才勉強以他馬首是瞻的。”

“明白,明白。”劉隗拍拍姚謙的肩膀說,“如今他死了,他兒子也死了,唐家隻剩幾個婦孺老弱,再無翻身之日,咱們也不必再提他了。”

姚謙歎口氣說:“說起來也是唏噓,那麼一個顯赫的家族說倒便倒。”

“姚老弟,何必替他人唏噓呢?他好歹也當了這麼年侯爺,獨攬兵權,威風凜凜,盡享榮華富貴。可憐我們這些做謀士的,身先士卒,鞍前馬後,功成沒有咱們的份,將來還不知道埋骨何處呢?”

“說的也是。”

兩人拉拉喳喳地又說了很多,然而紀秋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下去了。她渾身冰涼,象是浸在千年寒潭中一樣,原來不僅舅舅死了,表哥也死了。表哥才二十多歲,正是大好年華,身體一向康健,也無不良嗜好,他的死是意外還是陰謀呢?唐家本來就人丁不旺,如此一來豈不是沒剩幾個了?外祖母年事已高,外孫女、孫子、兒子先後出事,唐家傾覆,這重重打擊能否承受得住?良久,她握緊拳頭,雙眸堅定地盯著前方,無論是誰在背後搞鬼,她一定會揪出來,為舅舅為表哥為唐家報仇。

這一夜,她輾轉反側,很久才睡。醒來時,天光大亮。

她趕緊結帳離開,心裏焦急,策馬狂奔。

時值初夏,陽光大好,到午時,當空潑下,視野所及之處皆是明晃晃的一片。她戴著竹編鬥笠,也曬得頭昏眼花,隻因心裏著急,不願意找樹蔭茶鋪暫避,咬著牙關頂著。

一會兒,前方出現一輛馬車,正是昨晚劉隗所乘的。

馬車的竹簾高高卷起,劉隗臨窗坐著,一邊搖著羽扇,一邊賞著沿途的平原風光,神情甚是逍遙。見紀秋打馬過來,他眼睛一亮,頭探出窗子招呼著:“少年人,暑氣逼人,何不上車暫避?劉某車上有茶水,可略消暑氣。待到日頭西斜時,再策馬狂奔不遲。”

紀秋很不喜歡這人,但是一夜深思熟慮,早將心性收了起來。又琢磨著,這個人是王叔義的心腹謀士,或許將來可以利用一番。於是放慢馬速,抱拳說:“多謝先生美意,隻是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耽誤,還望先生見諒。”

劉隗見他雖然衣著粗鄙,說話卻很文雅,一口汴梁官腔純真無比,可見不僅讀過書,且是有見識的,結交之心越發地強烈了。“少年人,在下廬陵劉隗,前往京城辦事,約摸逗留半月,下榻秦鳳會館,少年人若有空閑,不妨過來一敘。”

“先生盛情,莫敢不從。待事情了結,必去秦鳳會館拜見。”說罷,紀秋衝劉隗一抱拳,拍馬而去。

劉隗見她舉止灑脫,不由地悠然神往。摸著頜下胡須,拍著窗子緩緩地唱著:“少年負膽氣,好勇複知機。仗劍出門去,孤城逢合圍……”

紀秋今晨起晚了,雖跑了一天,終究沒趕到京城。在城外宿了一夜,第二天大早進了城,憑著記憶找到朱雀大街旁邊的東陵侯府。卻見朱紅大門緊閉,封條縱橫交錯,門口蹲著的一對漢白玉石獅子落滿了灰塵,一派蕭瑟寂寥氣象。

果然是牆倒眾人推,人死猶不解恨,還要徹底清算。

饒是紀秋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心如針刺。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四周,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坐在街口的陽光下掏腳丫子,衣衫上綴滿補釘,似是街頭乞兒。便走過去,掏出二百文錢說:“小郎,你可知道東陵侯家眷去了何處?是收監了還是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