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秋蘭說話的聲音不高。卻像在王蘇剛的臉上,狠狠抽了幾個耳光。滿麵通紅。他看著她的後影,又好像欠下了她許多,什麼說不清的東西。
王蘇剛明白,此時的閆秋蘭的心裏正在淌淚,在流血。隻有這個時候,才真正凸顯出了,她女性的懦弱弱性特點來:“你放心。過不了多久。我一旦在城裏找下了工作,就立馬給你騰地方。”
“騰地方?我這是在攆你嗎?”閆秋蘭一聽他的話。立刻轉過身,看著他:“你走了,還不是換了別人來?我看你比別人還好點,還有點俠義之膽。要不然憑啥留下你?這些話我可不是衝著你來的。我說的是這個水庫的規律。每年後秋都這樣。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要不是你,在這戳著樁。我早就又被不知攆到哪啦。”
“哦,是這麼回事呀。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如果誰膽敢再來幹胡鬧。看我不殺了他。一定為你報仇!”王蘇剛聽到表揚,立馬表決心。
“咯咯、、、、、是嗎?好像我已經死了似的。在我死之前,還得真感謝你這片真誠之心了。不過,你村的亂墳崗裏邊。哪個是你殺的,你殺死了幾個?”閆秋蘭先是一笑。後來又繃起臉來。
“這嘖、、、、、、這嘖、、、、、、”王蘇剛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片赤誠,居然遭到了如此羞辱:“我說。我隻是順嘴說說而已。你怎麼跟王八似的,老往淤泥裏鑽。哼!不可理喻。”王蘇剛霎時間,被氣得無言答對,麵紅耳赤。
“咯咯、、、、、、咯咯、、、、、、、”閆秋蘭見他被自己的一句話,輕易擊敗,暢心的笑了起來。然後才鄭重其事的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好這口,動不動就說,殺了誰。弄死誰。滅了誰。念了幾年書。,別的沒學會,難道就學會了個這。?事做到做不到。先來個大話滿天飛。就憑你這兩下子。還在城裏找工作,我看你就跟我在這水庫裏捉蝦米,還差不多。就憑你這德性。到城裏,頂多當個看門狗!誇上你幾句,還想上天了、、、、、。”
“你,我。你、、、、、我不幹了!”王蘇剛氣得暴炸了。要不是有船篷當著。非上去摑她幾個耳光不可:“算了,算了。咱倆沒有在一個檔次裏。根本沒有共同語言。說不到一塊兒。還是放我上岸吧。求求你啦。”
“咯咯、、、、、、、咯咯、、、、、、隻要在一個水庫裏就行了,難道你當這是在天上的銀裏河啦。行行行,那你再往前開開船,我能夠著雜物了。你就跳河遊走吧。喂,你可聽清楚了,是讓你遊走。可不是讓你自殺。咯咯、、、、、、喂當心,腳下是地籠。別給踏破了。踏破了就得給賠。一千塊錢一趟。跳,往起跳一個。我看看你能跳多高?當心我的船棚。”閆秋蘭拉下臉來。眼見他火氣衝天的樣子,故意把臉扭向一旁,隻顧幹起自己的活來。
王蘇剛就像被即將吹爆的氣球。擱置在了旮旯裏,氣得鼓鼓地動彈不得。隻能自己慢慢消受自己胸腔內的齷齪之氣。他不得不承認,他徹底敗在了這個難於琢磨的女人手裏了。
“往前開!你的腦袋還沒開竅呀。”
“我就是不開。有本事你自己來!”王蘇剛雖然嘴裏一瀉憤怒,但還是,往前撥了幾下船。
一個忙著幹活,一個顧著生氣。河溝裏瞬間的寂靜下來。順著岸邊的水裏,起起伏伏,彎彎扭扭。躺著一節節的地籠。地籠就像龐大的節節蟲。首尾用細綱繩牽連著,向溝裏延伸著。王蘇剛隻顧生氣了。卻忘記了。他倆越過了多少個地籠,還有多少個。也不好意思問,啥時候才是個頭。他厭煩的看看頭上的太陽。再看看這不知炎熱,不知疲倦的女人。
“喂。還有多遠、、、、、、”王蘇剛見她,對自己這種大發雷霆而置之不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上。他為這種女人,而苦惱和無奈。說實話。他可忍耐不了長時間的被擱置和寂寞。何況,這還有活生生的一個人呢。要不然他還不來呢。隻有先搭話了。
“媽呀。還有個活物呀。要不是你吭聲。我還意為就我自己呢。快了。隻要把這溝轉到了那頭,就可以了。看見沒。就是纜繩的東頭!”
“還那麼遠呀、、、、、、”
“你就再堅持一下,我盡量快點。這不,我借了人家幾趟破漁網攔在最外邊。還是擋不住這些雜物漂進來、、、、、、”說實話,閆秋蘭就是有意亮亮他的氣性有多大。忍耐力有多大。他的應事能力有多大。他的婉轉能力裏有多快。簡單點說,就是通過這件事。觀測這個人的脾性性格,而故意做作的。按以往經驗推斷,本意為他會,大打出手,或者大罵一會。最低因為生氣而僵持到底了。不想,他先開口了。她就立馬明白。隻要他先開口,就意味他的火氣,起碼消失了一半。這也算摸準了他的又一個脾性。他這人倒有些挺活泛的思維。上學念過書的人,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王蘇剛對這些當然渾然不覺。反而覺的居然打開了尷尬局麵,就不防提出另一個困惑的問題來:“喂,我說。你用的是什麼武器,把河當中的劉金鎖,打得哇哇直叫。不得不聽從你的話,靠到你的身旁,讓你調教。不會是有什麼人在暗裏幫你吧。我想你也不會有那麼大的手勁,和準頭。肯定有什麼秘密,藏在裏邊。你說說。”
“啊?啊。對對是這麼回事、、、、、、、我憑啥把秘密告訴你。咯咯、、、、、、這可不能告訴你、、、、、、居然是秘密就是秘密唄。”
“那我可就沿岸看啦?看見啦,就不算你告訴的啦?也就沒有保密義務啦。我可以向慶方叔講講啦?”
“你敢!好好。那你就看吧,有好多人從岸上看,從水裏看,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了。就憑你?在這段水裏看,我還不信你能看出個啥來、、、、、、、”閆秋蘭對他滿持懷疑態度。一邊幹活一邊說:“你看出來了,就直說。千萬別謙虛。咯咯、、、、、、”
王蘇剛對她的話,是有些不滿意。暗下決心。我就不信了你能有多麼大的本事。還隱瞞了好多人,看我今天就給你露一手,非破了你的機關不可。這樣,就仔細打量起,剛剛泛著濃綠的水岸來。整個岸上,樹木少,圪針多。枯草高,嫩芽低。整個坡度陡峭不說,光那錯綜交錯的圪針林。要想穿過去,就夠上喝一壺的了。若是在岸上行走。真是舉步維艱,寸步難行。多虧了他倆是在船上,往溝底遊走。如果在任何一座坡壁爬行的話。就等於胖頭魚,紮進了爛網裏——焦頭爛額得隻有被活捉的份了。
“喂。走呀?你不想早點歇息啦?我可警告你,即使看見了也不許傳嚷出去。要不然,這裏等於沒有了大門上的門閂。”
“這些道理,還用你說。”感歎之餘,王蘇剛趕忙開起船來。
他倆順著水邊往前搜尋著。閆秋蘭又撈起一個純淨水瓶子來。放進前艙裏:“這水裏有好多東西,有人收。特別是啤酒瓶,三角錢一個呐。每天能撿上幾個,也能換上幾個鹽錢呢。這也叫‘一箭雙雕’,即賺錢又保持了水麵幹淨。還有這臭魚。”說著她換下網絡。拿起帶鐵釘尖的竹竿來。
將肚皮刺破。使魚沉入水裏:“這臭魚,別被漂走了。隻要沉到了這的水裏。就會引來溝外的蝦米。蝦米吃完了臭魚。一部分就會順著溝口,往咱的溝裏鑽。、、、、、、”閆秋蘭說到這,放佛又發現什麼,抬起頭來:“喂,你為啥不說話?”
“合不來,就不說唄。我看你就是一個標準女人的小心眼。永遠離不開,瓢碗鍋盆、鹽油醬醋。別的還能想些什麼。”
“噯,這就對了。要不說,你們大老爺們,看大不看小哩。居家過日子,不要小看這個小字。千擔黑棗,還得一個一個從地上撿呢。我記得有一本書上說過‘小細節’可能創造出大事業。把無數個小摞起來,不就大了嗎?”閆秋蘭站直發酸的腰背,看著漫長的水岸線:“這些事,在劉金鎖眼裏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可在咱這小山溝裏,可就不一樣嘍。誰讓咱的地盤小呢。”
“還小呀,你都頂過俺們幾個長啦。你就別看啦,遠著呐,咱們歇了吧,到明天了再說。天氣太熱了。”王蘇剛再次抬頭看看頭頂的太陽:“差不多,快一兩點了吧。正是最熱的時候。”
“不行,明天還有明天的事。一個大老爺們,這點苦也叫苦,也值當呼天叫地的?我實話告訴你,在水庫裏就得吃得苦。要不然,誰也不會白白送給你一分錢花。俺爹經常給我說這樣一個故事:本來閻王爺就規定。這人的壽命,隻有二十年,豬的命四十年。狗的命三十年。當閻王爺宣布時。豬說;‘不。我不要活那麼長,隻有一年就夠啦。’閻王爺問為啥。豬說,‘我嫌一年四季活長了受罪。’那人趕忙接過話。他不要。我要。狗聽了也說,我也不要活那麼長時間。隻有二十年就夠啦。那人又趕忙接過話。‘他不要。我還要。’閻王爺聽了他們的話說:‘那好吧,那就成全你們。不過人,我可得告誡你。你本來隻有二十年的壽命,剩下的都是他們讓給你的。所以隻要你享受過了二十年的壽命外。剩下的隻有活受罪啦。你還願意嗎?’那人忙說,‘願意。隻要我能多活幾十年。受罪怕什麼!’所以呀,這人一過二十歲的無憂無慮的童年期。剩下的隻有活受罪的命啦。你就認命吧。誰讓你貪圖別人的命呢。”
也許是閆秋蘭的童話的情趣吸引了他。也許是她的童話告訴了他什麼,他似乎開始懂得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所以一直沒吭聲。直到她一氣說完。:“再給說一個故事唄。挺好玩的。”
“你都多大了,還聽故事,羞不羞咯咯、、、、、、、”
“好玩唄,好玩還論年歲大小?再說一個。”
“等有了時間。我就給你說。現在不行。好多故事我都忘了。容我想想,想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