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難,守業更難!”
值更太監尖細的嗓音不時撕開黑沉沉的夜幕,讓人起雞皮疙瘩。這是太祖皇帝的遺訓,警示歌舞升平的當權者要有憂患意識,勤政治國。
今晚建文帝久久不能入睡,聽著值更太監不陰不陽的尖叫,煩躁得象熱鍋上的螞蟻翻來覆去,不時冒出歎息聲。侍寢的梅妃見皇上眉頭緊鎖,對她的獻媚毫不動情,眨了桃花眼,張開櫻桃小口,“嗲聲嗲氣道:萬歲,難道是賤婢侍候不周嗎?”建文帝煩躁地甩開梅妃伸來的柔荑,幹脆披衣起床,坐在龍案前翻閱奏章。
燕王朱棣從燕京率兵南下,各地守軍不戰自降,眼看快到徐州,飲馬長江指日可待,長江防守工事殘破不全,社稷江山將毀在自己手裏,有何麵目去見太祖爺?心裏悲涼得打了個冷顫,無意間掛出一根紅繩,牽出錦襄袋,猛烈記起這是天機大俠劉伯溫先生離開南京時留下的,叮囑在危急關頭拆看,便打開第一個錦襄看了一下,良久歎口氣:“唉,天意果真如此。”
當下喚來太監:“速傳朕的口諭,讓大內總管錢均定,太傅楊守業二人即刻到禦書房見朕。”
傳旨太監飛奔而去。建文帝攜錦囊至禦書房。不到一刻,錢均定、楊守業到禦書房叩拜建文帝,靜候吩咐。“二位愛卿,亂臣賊子朱棣率兵南下,顯然要奪朕的皇位,一路勢如破竹,不日將到徐州,各地將領竟然背主求榮,朕的江山危在旦夕,二位有何良策?”錢均定與楊守業對望一下,異口同聲道:“望皇上再選良將以討賊子。”
“朝中派出的將領都倒戈易幟,目前已無良將可派,朕甚為憂慮,大廈將傾,不知二位有何打算?”說完,冷眼掃了二人一眼。
二人聽得脊背發涼,冷汗直冒,不知建文帝此話是何意思?不敢應答,二人對視一眼,齊齊跪倒;異口同聲:“國家危難之時,臣一定誓死保衛皇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建文帝見二人表明心誌,才將劉伯溫錦囊遞給二人傳看,二人知道劉伯溫要二人保建文帝到貴州安順避難,並作了詳細安排,才知伯溫先生的預算果真神妙:“伯溫先生能知過去未來,皇上有此一劫,臣一定跟隨萬歲,誓死效忠。”
君臣三人即密議,為了爭取時間,明日早朝頒下聖旨,命都督劉進軍率兩萬人馬為先鋒,午時點兵出發,皇上率大軍禦駕親征,在徐州會合後共同抗拒朱棣。
隨後楊守業安排兩名心腹將兩位皇子秘密分別送往廣東、福建隱藏。錢、楊兩家家眷自行疏散,秘密逃出京城。
第二日,劉進軍領人馬渡江北上。半夜,錢均定與建文帝皆著便裝,由錢均定背著建文帝展開輕功,越牆而去。楊守業早已等候接應,三匹快馬趁著月色,風馳電掣,往南而去。
天亮了,三人已奔出百十裏,有人牽馬等候,換馬又奔,少不了一路疲乏,但逃命要緊,不出幾日,出了江蘇、浙江、江西、湖南,路人隻見一主二仆三人似為生意而匆匆趕路。
這大內總管錢均定係浙江錢塘人氏,三十有許年齡,膀闊腰細,獅鼻闊口,太陽穴高高隆起,兩眼不時露出精芒,少年時得異人傳授武功,練成一身絕技,曾力斬數十倭寇,後跟隨傅友德進兵雲貴,徒手擊斃猛虎而聲震朝野,得太祖皇帝賞識,調至宮中作貼身侍衛,見其忠心耿耿,升為大內總管,臨終前托孤,要其誓死保護允炆。
楊守業生就圓盤臉,中等身材,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教導太子多年,對太子忠心耿耿,太祖皇爺崩駕後,二人皆成為建文帝心腹,無話不談,有了這兩位跟隨,允炆心裏才覺得有些依靠。
進入貴州境內,山路難行,人煙稀少,好在錢均定到過貴州,一路預先帶足幹糧,雖趕路辛勞,還不至餓肚皮。
這天,楊守業與錢均定商量到:“錢兄弟,即使朱棣破了京城,一下子也找不到我等三人行蹤,主人身體贏弱,受不了長途跋涉之苦,可否慢些行走?”
“楊兄說得是,主人確實太疲憊了,貴州乃荒蠻之鄉,行路艱難,慢些走就是了。”
這貴州境內,山連山,嶺接嶺,峽穀之水奔騰洶湧,溶洞眾多,幽深神秘,古樹參天,時常可見猿啼鳥鳴。
路雖難行,但這些山卻各具形態,看似凶險異常,山窮水盡,可峰廻路轉,又是一番景致,山間溪流,清沏見底,與岩石碰撞,重的如虎嘯猿啼,輕的似吳儂軟語在吟唱小曲。不時見娃娃魚在河邊遊蕩。錢均定隨手捉來,引得建文帝大呼小叫:“這不是貴州貢品嗎?怎的這樣容易捉到?”
架上柴火,抹點鹽就烤,立時香味飄香,“比禦宴還香!”
貴州的山不但生得奇形怪狀,而岩縫間的泉水卻甘甜無比,建文帝往往要飲個飽:“這些無名泉水比起那些‘什麼天下第一泉’清爽百倍。”突然記起什麼:“楊愛卿,還記得劉伯溫先生寫過什麼‘江南千條水,雲貴萬重山。五百年後看,雲貴勝江南麼?’”
“萬歲,雲貴的山還有千千萬萬,萬歲慢慢觀賞,便能體韻伯溫先生詩味了。”錢均定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