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之後,兩個渾身髒兮兮的男人走了進來。年紀大一點的是林深葉的父親林晚農,看上去五六十歲的樣子,手裏握著一個黃紙包起來的東西。年紀輕一點的那個看起來也有四十來歲的樣子,其實他三十都不到,由於長年的艱苦勞動,略顯老態,是林深葉的兄長,名字很文雅,叫林楓。
“今天是楓子的生辰,我買了隻燒雞回來。”林晚農高興地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便對女兒說,“深葉,你去把它切了。”
林深葉起身去拿了把菜刀與一隻大碗走過來,將包裹的黃紙打開,直接在桌上將雞肉切成了一塊塊,放在碗裏。黃紙還有用,她舍不得丟,就收了起來。
“今天是個好日子,楓子二十八了,深葉也找到了駕船的活做。”老婦說著,將鍋裏煮著的肉盛到碗裏,端過來放到桌子上。肉是本來是五花肉,不過肥的部分已經全部被切掉拿去熬了豬油,隻剩下瘦肉,除了最便宜的鹽,她沒有其他調料可放,但是單單聞到肉的味道就讓父子倆感到渾身都自在。
“早知道你已經買了肉,就不買雞了。”林晚農有些懊惱地說,一隻燒雞相當於他一個下午的工錢。
“今天是楓子生辰,能多一道雞肉也顯得喜慶。”老婦又端上來兩碗菜,一碗是鹹菜,另一碗是豆腐,生的,不過賣豆腐的是院子裏的另一戶人家,挺客氣,給淋了些醬油,她就舍不得放鍋裏煮,怕醬油味淡了,反正豆腐生吃也不錯。
深葉去盛了四碗米飯,捧了過來,又去取筷子。
老婦在桌前坐下。他們家這樣的家境,吃飯當然隻能湊在一張桌子上吃,不可能像體麵的人家那樣,在每人麵前都擺一張小桌子,所有菜都是每人一份。
老婦見女兒坐下,就說:“你不是給你阿兄買了隻本子嗎?怎麼不拿出來讓他看看?”
林楓一愣,看向自己妹妹,開始露出期待的樣子。
林深葉臉上顯示出不舍的神情,她唯一能與家裏人溝通的方式就是文字,但是她隻用最便宜的紙與筆,何深給她的本子極為精致,她有些舍不得。不過,當她看到自己大哥臉上的神情,終於心軟了,便轉身去了隔壁的臥房。她將本子藏在枕頭下麵,取出來後,撫摸皮質的封麵,暗自歎了口氣,走了出去。她用袖子撣了撣桌子,再將本子放在桌上。
林楓看到本子後顯得有些吃驚。他知道隻有最昂貴的本子才用皮革做封麵,這個本子的貴重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不知道妹妹為什麼要花錢買這東西,簡直就是浪費啊。
不過他並沒有生氣,他先去跑出去從井裏提了些水洗了洗手,在衣服上還算幹淨的地方擦幹,再回到桌前,伸手小心地拾起本子。封麵很精致,皮革處理得很到位,摸起來有一種柔軟的觸感。本子上還插著一根鉛筆,從鉛筆被削開的地方能看出木頭裏麵是暗紅色的,這鍾鉛筆同樣也是非常昂貴的那種。
“在哪裏買的?多少錢?”林楓問。
林深葉做出寫字的動作,於是林楓將本子遞給她。林深葉取過本子,拿在手上,抽出鉛筆寫道:“雇主送的。”將寫的字給他看。
林楓看到上麵還寫著其他字,還提到了錢、船,有寫著家裏的住址。
林深葉又寫道:“雇主給我錢,還讓我自己駕船回家,我不敢要。他給我本子,讓我把要說的話寫出來。我寫錢太多,船沒地方停。他又說要雇船送我回來,問我住哪裏,我就寫了地址。”
林楓將妹妹寫的字一一念出,說:“原來這本子是妹妹的雇主送的,那我就不要了,還是她留著更有用。”
林晚農點點頭說:“這個雇主倒也心善。”
深葉猶豫一下,又寫道:“他說我們家太遠,讓我今天回來收拾一下,搬到他那邊去住。”
林楓吃驚地張大了嘴。
“怎麼了?怎麼了?”老婦見兒子的樣子,有些疑惑地問。
“她的雇主讓她搬過去住。因為我們家離得遠。”林楓說。
“這雇主是什麼人呐?”林晚農問道。
老婦想了想,說:“牙婆子說雇主是個大戶人家的女人,對了,不是還有合同的嗎,快拿出來看看。”
林深葉又回房將一紙契約拿了出來,遞給自己兄長。林楓直接看最下麵的簽名,吃驚地說:“名字叫江葉,不過剛才妹妹寫的雇主是個男的,不是母親說的那個女人。”
“牙婆說的那個女雇主的或許是個婢女或小妾,那個男的才是主人。”老婦說,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一眼。
林楓將本子翻到最後一頁,想看看標價,然後他驚呼一聲。
“又怎麼了?”林晚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