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孟小冬看破了紅塵,來到了北京的一座寺廟,拜主持為師,舉行了一次皈依的典禮。
不過,孟小冬雖然舉行了皈依儀式,也正式拜了大和尚為師,但並未真正遁入空門。不過是表明自己皈依三寶,成為了佛家信徒而已。
從那以後,孟小冬便不再登台,而是一心向佛,以求身心清淨。
孟小冬信佛也跟學藝一樣,廣拜師父,她除了在家獨自念經靜坐之外,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還會去寺院聽法。而聽法的地方也不局限於一處,當時北京的各大寺廟她都去過,為的就是從各路大師那裏都獲得指點。
那段時間,孟小冬的心是安靜的,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受外界打擾。這種安靜的生活狀態,是她自結婚之後從未有過的。以前,她被“困”在“金屋”裏,雖然也是沒有人打擾的,不過內心中總有一份對情郎的牽掛,以及見不到情郎的煎熬。現在才是徹底的寧靜。
然而,另一群人卻備受煎熬。他們便是孟小冬的戲迷們。
孟小冬早已經是名家了,也正處於藝術輝煌期。她的離開,無疑是戲劇界的一大損失。戲迷們早就等著看她的戲了,可是她卻總也不出來。於是,外界對孟小冬的呼聲越來越高。有越來越多的戲迷,呼喚著她,希望她重返舞台。
這時候,很多人開始開導孟小冬。他們說,那些人所以登載無聊小說,為的就是引起讀者的興趣。你又何必在意呢?況且,如果他們真的有惡意,是為了傷害你的話,你現在這種躲在家裏的做法豈不是正好中了他們的計嗎?等有一天,觀眾徹底忘記你的時候,他們怕是會在背後偷笑吧!而且,孟老爺子已經去世了,一大家子人都等著你來撐起這個家呢?此時消沉,豈不是讓那些小人偷笑,讓全家人跟你受苦嗎?不如重新拾起精神來,讓他們看到你是不能被打倒的。而且,那些流言算什麼呢?你在報紙上發一份聲明,將事情的經過闡釋一下,讓支持你的觀眾們看到真相,大家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孟小冬一想,覺得有理。自己這樣做,看似得到寧靜,其實是不敢麵對外界輿論的一種逃避。自己為何要逃避呢?分明是他們做錯了事,傷害了自己,為什麼自己還要用他們更為高興的方式去“報複”他們呢?
於是,孟小冬拿起紙筆,開始奮筆疾書。寫了一封啟事,現援引原文如下:
啟者:冬自幼習藝,謹守家規,雖未讀書,略聞禮教。蕩檢之行,素所不齒。邇來蜚語流傳,誹謗橫生,甚至有為冬所不堪忍受者。茲為社會明了真相起見,爰將冬之身世,略陳梗概,惟海內賢達鑒之。
竊冬甫屆八齡,先嚴即抱重病,迫於環境,始學皮黃。粗窺皮毛,便出台演唱,借維生計,曆走津滬漢粵、菲律賓各埠。忽忽十年,正事修養。旋經人介紹,與梅蘭芳結婚。冬當時年歲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聽介紹人主持。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於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雖經友人勸導,本人辯論,蘭芳概置不理,足見毫無情義可言。
冬自歎身世苦惱,複遭打擊,遂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係。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
抑冬更有嚴重聲明者:數年前,九條胡同有李某,威逼蘭芳,致生劇變。有人以為冬與李某頗有關係,當日舉動,疑係因冬而發。並有好事者,未經訪察,遽編說部,含沙射影,希圖敲詐,實屬侮辱太甚!
冬與李某素未謀麵,且與蘭芳未結婚前,從未與任何人交際往來。凡走一地,先嚴親自督率照料。冬秉承父訓,重視人格,耿耿此懷,惟天可鑒。今忽以李事涉及冬身,實堪痛恨!
自聲明後,如有故意毀壞本人名譽、妄造是非、淆惑視聽者,冬惟有訴之法律之一途。勿謂冬為孤弱女子,遂自甘放棄人權也。
特此聲明。
這則啟示於1933年的9月5、6、7日,在天津的《大公報》上連載三天。一時間引起了廣泛的討論。很多人也從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從這份啟示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很多信息。孟小冬確實是憤怒了,而且,她雖然曾經深愛過梅蘭芳,但確實被梅蘭芳的一係列行為給傷到了。不過,在憤怒之餘,孟小冬也保持了理性。她說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是之前介紹人,即“梅黨”跟自己說是有名分的,但真正應該體現出名分的時候,也即梅蘭芳伯母去世時,自己卻遭遇了羞辱。但是,她並沒有直接用這件事指責梅蘭芳,也沒有夾雜太多的情緒,而是陳列事實,讓讀者自行判斷。
這則啟示宣告了孟小冬的態度,同時也預示著孟小冬將要複出了。確實,此後不到半個月,孟小冬便重返舞台。她的戲迷又有戲可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