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隱眉頭輕皺,雖然還是無甚表情,卻一眼便能看出他的隱怒,也不知在生什麼氣。
蝶衣把我按住:“別動!”
除了娘和高堯兩口子,又是所有人緊張兮兮地聚在我的屋子裏。
目光落在我和燕隱緊緊相握的手上,我有些疑惑,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呢?太不像是我會做的夢了。
然而一大家子人眼巴巴望著我,我不好多想,笑問蝶衣:“我這又是怎麼了?”
蝶衣還未來得及說話,一邊金老頭捂著被打腫的右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毫不顧忌形象,簡直為老不尊:“丫頭啊,老頭我對不住你,也對不住我那塊金字招牌,我活該啊我!”說完又毫不客氣地給了自己兩大耳刮子。
“你是活該。”燕隱不客氣地嘲諷道。
身後的老張“咳咳咳”三聲,神色間略有尷尬。
竟然連老張也來了,這可奇怪了,我問他:“你怎麼也在這裏?我的閨房何時出入變得如此容易了?”
老張又“咳咳咳”三聲,神色更加尷尬:“你以為我願意來啊,不是被……火急火燎地拉來了麼。怎麼說我也是學醫出身,懸壺濟世談不上,治病救人還可以。楊老弟啊……”說到這裏他似乎意識到“楊老弟”這個稱呼不太恰當,但是看看周圍人的臉色,也不好再改,接著道,“這次你可栽了大跟頭了!到底是誰如此心機歹毒,竟把清毒的解藥製成害命的毒藥讓你服用!”
我想了想:“你是說,老頭配給我的解毒藥湯是毒藥?”
“對啊,原本合該是解藥的,不過……唉,說了你也不明白,總之,這位金大夫自作主張去了一味藥,哪知道那味藥看似無足輕重甚至與另一味藥藥性相衝,可若少了它,那藥湯配上之前你中的毒藥,簡直是毒上加毒啊。”
我“哦”了一聲:“我還在想這解藥要得未免太容易些了,原來在此候著我呢。真是難為她了,下個毒,還費如此多的心思。”
深知內情的蝶衣恨恨道:“大皇女好深的心計,好狠的心腸!女郎,你怎麼一絲火氣也沒有呢!你都快被她害死了!”話未說完,眼已先紅了一半。
老張見我如此鎮定,納悶地問:“怎麼你一點兒也不擔心?”
“擔心?”我笑了一聲,“我隻是有些好笑,先讓我以為毒素已除,令我放鬆,又在解藥中設局,令我大意,看來僅僅是毒死我並不能解她心頭之恨,真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恨我。不過這樣也好,是她先把我惹急了,哼,與我拚命,怕是她的手段還不夠使。”她不怕我,正如我對她也毫不畏懼。從前我對這個大皇女還心存幻想,總覺得她這般淡泊又清高的人,不會有那樣狠的心,如今看來,我錯得有多離譜。
手心一陣鑽心的疼,我轉頭怒視燕隱,誰知他更加生氣,眼神冷得能凍死人。
“廢話如此多,解藥?”燕隱問老張,麵色冰冷,一副毋庸置疑的語氣。
老張連連擺手:“我的本事可沒那下毒的厲害。若不是早些年我去過西域,這種稀奇古怪的毒藥我恐怕瞧都瞧不出來。解鈴還須係鈴人,這解藥,恐怕隻有那人才配得出來。”
話一說完,滿屋子的人臉都青了。
尤其是阿顏,在理清了我中毒的來龍去脈後,紅著一雙眼,卻與蝶衣不同,完全是氣紅的:“趙妙渠,我對你手下留情,沒想到你卻變本加厲,害了我三姐還不夠,如今又來害八妹,你給我等著!”
二嫂麵上也有怒氣:“即便你哪裏得罪了大皇女,她也著實不應毒害你。我看娘那兒不必瞞著了,你好歹也是陛下親封的延幸縣主,皇後的義女,非要陛下給我們一個交代不可!”
燕隱這時卻起身對二嫂行了一禮“嫂嫂不必麻煩,燕隱雖是一介商人,在京師內也有些人脈,一月之內必會拿到解藥。”
我接著道:“嫂嫂,娘年紀大了,何必驚動她?再說了,這件事無憑無據,官家會信我的話還是皇女的話?即便是皇後也不一定會幫我。這件事,還是暫且壓著罷,解藥我和燕隱想辦法。我還不信了,我會鬥不過她。”
二嫂本來怒氣衝衝,聽見燕隱信誓旦旦的話,又有我開解,臉色好看許多,甚至帶了笑意對燕隱道:“都說契丹人生性鄙俗,你卻是個實誠的。今日也算是正式定親了,我們家捧了這些年的心肝,你可要小心地捂在手心裏。要是摔了,化了,我可唯你是問。”
這一番話著實肉麻,我哭笑不得地說:“二嫂……”這些私房話,怎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
除了三嫂似乎對燕隱略帶敵意外,另幾個嫂嫂看起來對燕隱倒是都和顏悅色起來。
“女郎,你身體可好些了?”娘的婢女綠枝猛然從屋外傳來一聲問候,倒是把屋裏眾人嚇了一跳。
二嫂忙道:“無事無事,八妹隻是有些累著了,這會兒已經好了。”
綠枝走進來,並未注意到幾個嫂嫂臉上不自然的神情,向我問候了一聲,便看向燕隱:“聽說今日家裏來了一位貴客,太夫人有請,郎君請隨我來。”
太婆要見他?奇怪啊,早上我遣莞衣去問太婆可要見一見,太婆還帶了話說讓我自己抉擇,不用理會她的意見。中毒了我還泰然處之,可是太婆突然要見燕隱,我卻實在有些害怕,若是太婆不同意……我該怎麼違逆她?燕隱脾氣倔強,又不會說話,萬一惹得太婆生氣可如何是好?得罪我,得罪我娘都還不打緊,得罪了太婆,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