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自然瞞不過楊府眾人,以往三哥隻是冷眼旁觀,這次終於坐不住了。
他不想再惹三哥誤會,隻能回答:“三哥,我說過,我隻會做楊家的兒郎,至於別的,我絕不會多想。”
“那八妹呢?”三哥緊追不舍。
他滯了半刻:“她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僅此而已。”
隻是他和三哥都沒想到,眉雪就在門外,這些話,全被她聽到了。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
她想擦幹臉上的淚水,卻還是有更多的淚水流下來,最後哭著離開了。
大約是從小被迫鍛煉身體的緣故,眉雪雖然在所有人的嗬護下長大,卻很少撒嬌流淚,隻有在他麵前,眉雪才像個小孩子般又吵又鬧,他曾承諾不再讓她落淚,可到頭來,讓眉雪流淚最多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進一步,或是退一步,受傷的為何總是是他的眉雪?
心如針紮,眼中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了。
三哥那句“你做的好事!”也聽得不大真切了。
那段日子似乎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黑夜,總是粘著他的眉雪避他不見,屋子突然變得空空蕩蕩,連書也讀不下去。
義父看出他的煩躁,讓他出門遊玩。
縱使一路繁花似錦,也不解他心中半分苦澀。
人群如織,卻沒有眉雪。
他停下腳步,轉身回去。
或得或失,總要失去,才能得到。管他人情世故,管他榮華富貴,他什麼也不想要了,隻要眉雪便好。
可是未料原來隻他一人被隔絕門外。
似乎一場刑訊,拷問之人正是眉雪。一群人圍著眉雪,或憂心忡忡,或冷麵如鐵。
“楊桓令!你可以喜歡任何人,就是不能喜歡八郎,難道你想日後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嗎?”眉雪的頑固不化令三哥惱怒無比。
即使被三哥指著鼻子斥責,眉雪還是不肯讓步,她目含期待看著每一個人,卻無一人回應。他的義父義母,六個哥哥,一個弟弟,寧願讓眉雪傷心,也不肯答應她。
他躲在那裏,卑賤得像個一無所有的寄宿者,得到全天下最好的款待,卻得不到一個家真正的信任。
無聲地笑了笑,路上的心思轟然散去。
不管他做什麼,義父義母也不會把眉雪交給他的。
眉雪,不要再看著他們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在你麵前,若是我從來不曾出現,你不會落淚,不會痛苦,更不會孤立無助。
沒有一人支持,眉雪眼中希冀的熱望散去,卻蹲倒在地,慢慢地跪在地上,跪在爹娘麵前,她眼中的痛苦和絕望是如此清晰,清晰地撞進他的眼中:“阿爹,我喜歡八哥,很喜歡很喜歡,求阿爹成全。”
“我看你簡直是瘋了!”三哥衝上前來,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他攤在地上,眼淚不受控製一顆一顆地落下來,砸在地上,也砸在他心頭。他不得不痛苦地捂著自己胸口,那裏好像破開了。
從來沒有一刻,他會想,為什麼那時候自己沒有被餓死呢,要是自己早就死了,那該多好啊。
這一條路,終於黯淡地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