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流肯落他人後,從來紈絝不知愁(3 / 3)

替他還清債務,幾番打聽之下,我基本上知道了這個賭鬼的一切。他姓高名堯,十六的年紀恰與我同歲,正是風流少年時,可惜卻染上了賭癮,棄家中病重的母親和柔弱的嬌妻不顧,隻圖自己賭個痛快,原本便薄如紙片的家底更是輸得一幹二淨,一家子都快活不下去了。找到他那個殘破不堪的棚屋住處時,我見到了他的妻子許煙煙,一個清秀的小美人兒。她端著一個破瓷碗掀開布簾子從棚屋裏跑出來,睜大眼睛看著我和我背上半死不活的高堯。

“你……”

我把高堯扔給了煙煙,轉頭去請了一位大夫,隨後又回家一趟摸了不少錢財出來給他看病養身。

高堯還重傷不起時,煙煙便流淚給我磕頭,高堯那病重在床的母親王氏也直拉著我的手,好似我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好事。我卻是尷尬不已,心裏的小算盤都有些不好意思再打了。

養了幾日,高堯身上的傷好得差不離了。

某日天氣晴好,我笑眯眯地把對我感恩戴德的高堯叫了出來,走至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地,二話不說狠狠地揍他,隻把他打得又一次半死不活才放過他。這趣事至今想來也是曆曆在目。他被我踩在地上時還在鬼哭狼嚎:“你這不男不女的東西,有本事打死爺,否則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加重腳上的力道,欣賞著冷汗從他臉上一滴滴緩緩落下,笑若春風:“小郎君,你不覺得現在生不如死的是你嗎,嗯?”說“嗯”字時,我又加重了力道,似乎聽到了骨頭斷裂之聲。

高堯硬氣了一會,終於還是討饒起來,我一腳將他踢開,臨走前隻丟下一句話:“要是再讓我在汴梁各大櫃坊看到你,我便讓你知道何謂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之後我在汴梁大小櫃坊附近徘徊比往日頻繁了些,當然也看見過高堯,即使我狠狠教訓過他,心裏也很清楚,若教一個賭癮頗大的賭鬼因為一頓毒打便金盆洗手是絕無可能的。故而每次看到他,我都很高興。按規矩留下賭鬼欠的錢後,我便會拎著被打得體無完膚的高堯搖過市,讓所有人都看個夠,也讓他的臉丟個夠,每走一步,一個巴掌便會扇過去,看熱鬧的路人都被他那高腫如豬頭的臉嚇得夠嗆,一邊看熱鬧一邊躲得遠遠的,生怕殃及自身。走過一圈後,我興致勃勃地將他扒得隻剩內衣後拴在鬧市中央的一棵大樹上,甚至還為他準備了一個套在脖子上的木牌:此人賭鬼,可打可罵。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三次四次五次,高堯見我便如老鼠見了貓,終於沒膽子再賭了。

成了兩肋可插刀的兄弟後,高堯曾問過我:“櫃坊裏那麼多醉生夢死之人,大哥為何偏偏打醒我一人?”

我記得我好像給了他一拳頭。

自從有了正經活計後,這幾年他幹得很是賣力,從許王府中一個不起眼的護院一步步走到許王的貼身護從,屋舍有了,車馬有了,用人有了,過得真和那些官人員外沒兩樣。

七彎八拐,找到高堯家,我站在大門外大喊:“三郎,快出來迎接你威風凜凜的大哥!”

話音剛落,大門被人從裏麵一把拉開,高堯春風得意地走出來:“大哥怎麼知道我今日得空在家?”

開門的大傻等高堯把我迎進來憨笑著合上門。我衝大傻笑了笑。這個傻大個,力氣大得無遮無攔,可惜腦子不好使,又無親無故的,若不是來了高堯家,恐怕早已餓死街頭了。

“你不在自有煙煙在,我不過喊著玩而已。”

高堯有些委屈地看著我:“今日和李武哥換了班的。”

我哪管他:“煙煙在哪?”

和高堯並排走在他家的院落的林蔭小道裏,想起那塊被我扔掉的羅帕,是我帶在身上的最後一塊了,煙煙刺繡手藝不錯,幹脆叫她隨便給我拿一塊得了。不過我可不能和身邊這廝明說,如今他對煙煙好得不能再好,若是知道我在打煙煙的主意,這事兒沒準會胎死腹中。

“這時辰在我娘房裏罷,你先去,我隨後再來。”高堯每次說到煙煙時,神情總會很溫柔,如春風入湖,冬雪落樹,那張熟悉的側臉不知不覺令我停下腳步。

“大哥,怎麼不走了?”高堯走著走著發現丟下了我,奇怪地回頭發問。

“隻是意識到,原來我的小弟長得如此俊朗!”我回過神來,調侃他一句,跟了上去。

我沒說謊。高堯正值少年,眉宇飛揚,雙目璀璨,挺鼻薄唇,天生的一副好皮相,不怨他能娶到煙煙這般的嬌妻美眷。他溫柔而笑的側臉,是那麼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