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錦被人叫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雲層積壓著伏下來一般，像餓極的凶獸。
顧若錦半睜著眼，不確定地喚了一聲：“關灝？”
關灝額上的發粘了汗水，貼著臉，手裏握著一把很舊的傘，神色有些疲倦：“小秋打了很多次電話給你，都沒有接，去你公司也找不到人，我……小秋很擔心你……”
顧若錦睫毛顫了顫，忽地哽咽：“關灝，這些年，我是不是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關灝胸口一窒，俯下身來：“沒有的事。和你在一起我們很開心。小秋喜歡你，李司翰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不是說過了嗎，你就是我們甜蜜的負擔啊。”
顧若錦茫然著用手去碰石碑上那張黑白照片：“是這樣嗎……那我爸為什麼不要我了？我一個人很難過啊。李司翰他……他也不要我了，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關灝不知內情，無從安慰，見天色陰沉，隻得開口：“若錦，現在很晚了，我們過幾天再來好不好，顧伯伯也要休息了……”
顧若錦順從地點點頭：“不能任性了，爸會生氣……”說著便要站起，隻是坐得太久，腳早就酸麻，差點栽倒。
關灝伸手扶住她，遞給她手上的傘，蹲下身背起顧若錦。
雨淅瀝淅瀝地下了起來，顧若錦撐起傘，偏頭看傘沿上暗色的花紋：“你還留著啊……”
這是她心血來潮給關灝買的一份生日禮物，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有太大損壞。
關灝腳步一頓，低低應了一聲：“看它沒有壞，我就接著用了。”顧若錦不疑有他，略微側了下頭，想靠的舒服點。
快到山腳時，忽聞前麵傳來一句：“關先生。”
顧若錦聽見李司翰的聲音時，居然覺得疲憊。
李司翰臉色很不好看：“小錦你下來，關先生事務繁忙，不要耽誤人家時間。”
關灝抿著唇把顧若錦放下，看向李司翰：“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什麼事，但作為丈夫，放妻子一個人傷心難過，是不是太不盡職了？”
李司翰瞥一眼關灝身旁正揉著腿紅腫了一雙眼睛的顧若錦，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關灝揉了揉太陽穴對顧若錦道：“若錦你回去吧，我待會去找小秋解釋。”
顧若錦擦了擦發癢的眼睛：“你幫我和她說對不起，我以後不這樣了。”
李司翰上前幾步想去握顧若錦的手，顧若錦不著痕跡地躲開，把傘遞給關灝：“別感冒了，今天謝謝你。”而後自己一個人慢慢往下走。
李司翰快步跟上前，撐起傘想幫顧若錦擋雨，顧若錦反而走得快了些，想擺脫他似的。李司翰隻得跟著快一些，泥水濺到他的西裝褲上，看著有些狼狽，他也顧不得，一心把傘往前移。
顧若錦又心軟了。關灝在後麵看著女孩緩下的步伐，默默地想。
這樣的場景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大學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顧若錦常常跑來哭訴李司翰的不體貼，在他這裏蹭了一頓飯以後，就會歡歡喜喜地跟著來哄她的李司翰回去。
他習慣去看顧若錦的背影，借著背影他能輕易猜出顧若錦的心情。開心的，難過的，隻要是顧若錦的心思，他很樂意去猜。
雨漸漸大了，他攥緊手裏那把傘，隻覺得今天的雨和過去一樣，不變的冷。
李司翰關門的聲響很大，車子仿佛震了一震。
顧若錦麵無表情地轉過臉去看車窗，手卻被李司翰一把抓住，手勁兒太大，疼得她直皺眉。
“我還沒有跟你問清楚今天打我媽的事，你倒先給我鬧脾氣了。大小姐，你能不能別這麼任性，動不動就關機，今天又想說沒充電嗎？”
顧若錦咬著牙，終於轉臉看他：“李司翰，你到底有沒有問清楚你媽到底說了什麼，她說幸好我爸死的早！她有考慮我的感受嗎？你明知道我最恨自己當初沒有顧好我爸的身體，她偏偏還這樣咒我的父親！你現在到底是憑什麼用質問的語氣跟我說話？”
李司翰鬆了鬆手，顯然不知道這件事，半晌才艱澀開口：“對不起……可那是我媽，是長輩，她講話不考慮後果你也知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哪裏回得去呢？顧若錦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忍不住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