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視權威,銳氣逼人。“要把取了不正當名聲的‘經典’作家拉下神壇”,實施“對當下中國文學的一次暴動和顛覆。”(黑體字原有)讀這本書,我圈點甚多,激動,陷入深深的思考。文學批評的理性化和個性化,文學批評成為不依附於權威勢力和權威作家的獨立的學科,其本身就是新文學建設題中應有之義。隻能擦皮鞋不能修皮鞋的日子已經過去,不準人說話的時期已經過去,盡管有的時候欲言又止。結論是驚人的:錢鍾書被戲擬為“上帝”然後把“上帝”的“經典”《圍城》說成非小說的“偽經”;餘秋雨式的《文化苦旅》是“甜蜜”的行旅,是“文化口紅”,是“文化避孕套”,是“與國家的和解”;王蒙“自我保護”,以“忠誠”“應戰”“信仰危機”,精明、圓滑、世故;梁曉聲把苦難化為美麗,把激情變成“作秀”;賈平凹“‘道’貌岸然”、“腎虧依然”;汪曾祺在“‘人性’旗號下說謊”,是“捧出來的佛爺”;一臉壞笑的王朔不過是“形而下的天才”,可“你本就是一代宗師”。“和解”說,是政治概念,“招安”說,更是政治概念,“文化口紅”說、“腎虧”說、“說謊”說、“偽經”說幾近乎品格評價了。爭論的焦點從創作上的是與非轉為作家人身的好與壞。批評別人力避感情用事,切忌誅心之論造成人身傷害。作者們對“聰明”進行批判王蒙、王朔、王小波、蘇童都“聰明”,但蘇童的聰明是悟性,王朔的聰明是天才,王小波的聰明是鬼才、智者的幽默,王蒙的聰明卻是“圓滑”,是“寬容”,是“生存保護”、“不得罪人”,再以“忠誠”引申下去,王蒙就不成個人樣了。保命哲學與生命哲學大異其趣。不管怎麼說,“聰明”就是聰明,聰明和智慧聯係在一起。王小波自己說:人類僥幸擁有了智慧,就應當善用它,再不要以愚昧糊塗蠻不講理為榮,不要以聰明文明明白為恥。看來,《十批》的批判在紛繁結構的龐大係統中分析、綜合、判斷中還有問題,但最為重要的是理性批判的科學理論尺度。吾愛自由,吾更愛科學。《十批》的作者進行批判時,運用後現代主義的哲學敘述方式,高揚先鋒詩歌的語言精神,敏感、機智、傲慢、犀利;它以淵博的本國文化為資源,追求獨特話語,旨在實現“人”的生命價值和提高“人”的生存質量,建立中國化的實驗文體。這種文體注重文本解析,小至一部作品,大至國內國際,手中的顯微鏡和望遠鏡都是一流的。它注重借用西學,目的在於理性批判。它最善於發現問題、提出問題,極富挑戰性和殺傷力。它蔑視權威,是騾子是馬,都請到“理性審判法庭”接受審判。片麵性是難免的,隻要言之有據,縱使片麵也深刻。這種文體和學風自有它的長處,有些長處怡怡是現今文學批評中所欠缺的。關於這場批判以及批判的批判曾經進行過多日,現在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將爭論一方的言論彙集成冊,對於這場是與非的學術之爭不無好處,可是,就今天的討論來說,請柬卻將議題引向“經典”還是“偽經”的風車大戰。書中的十名作家中並沒有哪位的作品被正式加封為“經典”,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不是有點拿名人開涮嗎?希望以該書的出版為契機伸張(錯引為“深長”)科學的理性批判精神,諸子橫議(錯引為“逢異”),百家爭鳴,獨立思想,自由文章,讓文學遵守"遊戲規則在競爭中繁榮起來。
名為《十作家批判書在京座談會實錄》,實為“宰”人沒商量。隻顧自己的胃口,哪管別人的死活;你要摘,摘引以上發言的不論哪一部分我都認賬,惟獨如此蠻橫地割裂不行。我發言的題目是“《十批》文章有誤讀”,整理者卻新加了一個小標題:“多一些和氣”,牛頭不對馬嘴!
記得我們這些編輯匠從前辦刊辦報,有一個規矩,就是整理與會者的發言的時候,即使忠實原文原意,也需將清樣送達本人親閱親校,這個規矩是從編內部簡報那裏學來的,目的是為了對讀者和作者雙向負責。編輯也有遊戲規則,不能胡來:為了宣傳而忘了公德。
這樣的事我遇到不隻一回了,有苦難言。
餘豈好辯也,餘不得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