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賽金花:浮沉孽海自悲歡(1)(2 / 3)

不管曆史如何褒貶,賽金花就在那裏,她走過江南的雲水,走過十裏洋場的喧嚷,走過紫禁城的破落,走過歐羅巴的風情。她隻是易碎的煙花,走過人間,燦爛地笑過、綻放過,便散去了風華,隻留下一個婀娜的背影,讓人們思索和分辨。她無需曆史為她辯解,也無需人們為她添上傳奇的色彩,她隻是風塵中最微小的生命,她需要的隻是在盛夏時分,恣肆地開放。

那時的天空很暗,大地很涼。而她卻搖曳著身姿明朗地走過,走著走著,就走出了江南,走出了上海,走出了北京,走向炮火來的地方。當西方的炮火轟得大清帝國滿地塵埃,她就在塵埃之間,穿梭著,如彩蝶飛旋。

江南,煙雨霏霏,楊柳依依。這裏似乎總是這副柔軟的姿態,讓人心馳神往。你無法拒絕小橋上悠揚的笛聲,湖心倒影的月色,也無法拒絕細雨中撐著油紙傘走過仄仄青石板小巷的溫婉姑娘。她總是在夢裏,風裏,那樣明秀,那麼雅致。走向那水天之間的地方,不禁會問,是誰淡淡幾筆,就畫出了這樣的格調?

無論過去未來,無論晴天雨天,江南總在那裏,默默地含笑招手,當你忍不住望過去的時候,她又好似一縷輕煙,飄飄蕩蕩,讓你抓不住那斜風細雨、白雲清波。於是,你走過去,沿著春風明澈的眼睛,一路向南。就這麼走著走著,走回到一百多年前的蘇州。畫麵早已模糊,而一個女子卻眉波流轉,身姿柔美,魅惑眾生。

她便是賽金花。天生一段風流,嬌媚的容貌,輕軟的身段,溫柔的話語。這就是豆蔻年華的賽金花給人的印象。無疑,在江南細軟的春風裏,她是另一種細軟的存在。當青樓的香風吹到遠處,她所在的地方便迎來一簇簇造訪者。她期待著那樣的相逢,那是她盡情的綻放時刻。她就那樣野辣辣地綻放在蘇州的雲水之間。青樓本就是縱情的地方,而賽金花更縱情,在那酒綠燈紅、月色旖旎的地方,她最能讓自己的生命呈現鮮活。

那時,十三歲的賽金花被賣到蘇州畫舫,對尋常女子來說,這便是跌入了泥沼,而對這個從小喜歡塗脂抹粉,在人群中穿梭的人來說,卻是如魚得水。“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這便是當時的賽金花的形象,那樣華麗,那樣柔媚。她就在蘇州的水雲間爽朗地笑著,江南溫軟的春風和著她的笑聲,緩緩地吹著,吹醉了多少遊人,多少寂寞的魂靈!

最絢麗的煙花,最明媚的江南。她就在華美的流年裏,等待著更加恣肆的綻放。江南那一抹山水對她來說太狹窄,她需要遠方綺麗的景色,於是她迎來一個人。

那個人從北京城回到蘇州,就在那香熏月照的地方,遇到了賽金花。他是同治年間的狀元洪鈞,她隻是為母親喪事回到蘇州,可是卻毫無征兆地迎來那樣的相遇。若沒有這次相遇,賽金花恐怕也隻能在蘇州城裏寂寞地綻放,在昏曉流年裏漸漸老去而已。可是那個曾經的狀元郎,將北方的氣息帶到賽金花的身邊,讓她不禁有些神往。那樣的異鄉,對於這個渴望更大天地的女子,竟然是那樣美好。而四十八歲的洪鈞,在看到賽金花的第一眼,就淪陷在她婉轉柔媚的眼眸裏了。

很快洪鈞就把賽金花娶了過去,成了她的第三房姨太太。我們很難在他們之間找到才子佳人的色彩,似乎當時間走到十九世紀末的時候,關於才子佳人的話題已經消沉,隻剩下滿地的炮火硝煙,讓人們痛苦地熏染在其中,不知所措。所以,那樣的結合看上去竟然是那樣平淡。狀元郎娶了一個風流柔媚的姑娘,人們這樣說著,絕不會把花前月下那種綺麗的場景和他們放在一起。

賽金花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遠方。她是夜空絢麗的煙花,而此時的她向著更遠的夜空而去。這一年是光緒十三年,1887年,她十六歲。

遠方在等待著她,而這個遠方比北方更遠,比她的夢更遠。

有時候,遠方是夕陽下的一抹紅豔;有時候,遠方是一場秋風後的清明;有時候,遠方是孤舟蓑笠的憔悴;有時候,遠方是繁華褪去的黯淡。

洪鈞帶著賽金花入京,賽金花隻知道雄偉的紫禁城裏住著一些人、一道威嚴的光。其實她不知道,這時候紫禁城裏住的那些人,早已被外麵的炮火嚇得膽戰心驚,那曾經的威嚴早已褪去,隻剩下零零散散的燭光,照著龍椅後垂簾聽政的那個女人,還有龍椅下唯唯諾諾的男人們。可是賽金花還是憧憬著,她必須在京華之地綻放。所有的記憶都告訴我們,她會在這裏綻放,但是這時候她卻去了遠方。那是大洋彼岸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