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薛濤:浣花箋上說相思(2)(2 / 2)

相逢,總是這樣發生在不經意間;相愛,也總是這樣難以預料。也許,隻有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以當做注腳。

反正他們在那個黃昏,走向彼此,人海中的兩個人,仿佛早已約定好一樣。隻是這樣的相逢,來得未免太晚。也正因為來得晚,她才用盡全力,想要把那麼多年累積的空虛寂寞一口氣驅散,讓臂膀中隻擁著眼前這個男子。

一顆心荒蕪的越久,一旦陷入愛情便會越瘋狂。

那夜,山水無恙,人間安詳。他們就在錦官城裏,一抹月色下,融化了彼此。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

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這是第二天薛濤興致勃勃寫下的歡喜。在愛的花朵終於綻放之後,她克製不住內心的喜悅,眼前那個男子恐怕還在酣睡,而她早已走出房間,對著漫天朝霞,說出了自己的心事。既然已經相愛,那麼,就希望朝朝暮暮,雙宿雙飛,至死不渝。那些漫長的心事,那些寥落清冷的回憶,終於可以向人訴說,她心裏的狂歡是不言而喻的。

而多情的元稹,也為薛濤的詩情和癡情打動,寫了下麵這首詩:

詩篇調態人皆有,細膩風光我獨知;

月夜詠花憐暗淡,雨期題柳為歌欹。

是的,在他三十一年的生命曆程中,從未見過這樣嬌媚動人、詩情無限而又癡情如斯的女子。那麼繁雜的人海中,隻有他走入了她的心海,隻有他敲開了她那扇冰冷的門。他永遠都記得,那夜柔媚的月色,醉人的花香。

此後的一年,他們形影相護,或攜手同遊於錦官城的大街小巷,或泛舟於湖水山色之間,或相擁於斜陽歸去之時。或許,這兩個同樣詩才出眾的人也曾有過賭書潑茶的情致,或者在月下緊緊擁著,靜靜地,讓流光滑過愛的情節。那樣悠閑的日子,有愛侶相伴,時光便無比清淺。

可是一年的光陰卻倏然而逝。元稹完成了蜀地的任務,不得不返回京都長安。雖萬種不舍,卻也隻能揮淚告別。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那天的離別,對於薛濤來說,結局恐怕就是一場消黯,永日無言。

生命中的聚散離合都難免,但是對於一個心思細膩而又傾心付出的女子,在一年的歡情將要結束的時候,心中生出的是千種愁緒,萬種淒涼。一想到此後又將獨自麵對幽窗,獨自與長夜作伴,本來已經鬱鬱蔥蔥的心之林,瞬間成為荒漠,隻有一陣陣的西風,吹得人世渺茫。此後一感歎便是: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盡管去的那日,元稹也曾說過還會回來,但是世事茫茫難自料,誰又能確定明天夕陽西下的時候是風還是雨?我們相信,在那一年的時間裏,元稹對薛濤的愛情是真實的,至少在薛濤的記憶裏,他給了她滿世界的清朗和安恬。

可是他竟然一去不複返。我們隻是希望那首“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是為薛濤而寫,那麼,縱然他不再回來,縱然他們不能再如從前那樣,攜手遊走於山水之間,沉醉於月光之下,至少他隻留戀她,不為世間其他女子動心,她也可以稍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