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兩人相互示意後,驀然而動。
矛光一寒,陡然刺出,薑維手中八麵大槍也跟著擊出。槍矛交錯,張苞手腕疾轉,那矛刃自薑維腕上拂過,薑維心驚萬分,慌忙使了個‘轉‘字決揮槍錯開。
原來張苞得了乃父真傳,不再以招式為念,出手繁複不再,招招皆是殺人的招數。幸得是提前打了招呼,薑維有了準備,若是輕敵大意,腦袋隻怕在第一招之下就得搬家。
薑維首招受挫,堪堪打起精神,開始搶攻。但張苞此時已經完全不介意自己的手掌,即使手掌持矛的破綻明顯,也全然隻憑速度和攻勢彌補。
薑維好幾次都捕捉到這絲破綻,但今日之張苞速度更快,戰意更堅,招式銜接如行雲流水,縱有破綻也是一瞬即逝。反倒令他無從下手。
如此進進退退拆了五十來招。他使盡全力,也未取得一招半式的優勢,張苞卻是勢如瘋魔,隻攻不守,招招猛攻薑維要害。
兩人這番交手,不同以往。張苞一心求勝,薑維也有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故而兩人縱橫騰挪,激烈之處遠遠勝於當日。
又鬥數招,兩人槍矛交錯之際,張苞忽地一竄,逼近兩步,拿肩膀在薑維胸口猛撞了一下,薑維一時不察,被撞得又麻又痛,倉促間隻得向後後退兩步避開,生怕對方還有後招。
這一錯步之間,他心念電閃:“哎喲,方才張苞往前竄,我就該知道他必是要依仗身體健壯,要撞擊於我了。當時我們二人這般靠近,我若以半分力蕩開蛇矛,再借力用槍尾抽他下盤,哪有不勝的道理!薑維你這蠢材,怎就不早些想到!”
他趁此間隙,細細追憶前麵招數,陡然開竅,明白了許多“後發製敵”的妙諦,興致一起,惱意漸消,心神盡被那枝忽吞忽吐的蛇矛吸引住,隻忖度如何虛招誘敵,如何實招進擊,如何奇正互生、虛實相應,又如何攻中帶守、防其偷襲。
不一會兒,他心手相應,漸漸又生出一些奇特變化來。
如是又鬥了幾十招,張苞越戰越是心驚肉跳,本想自己經過父親指導,領悟到了自家矛法的真諦,方才又將薑維殺得節節敗退,隻道此番比武已經勝券在握。
但眼前的薑維,陡然間像換了一個人,隻見他氣度從容,出手更是無跡可尋,似乎能窺知自己的意圖,好幾招殺招都被他提前破壞。
但張苞終究非是易於之輩,他壓下心思,專心對付起來。
場上飛沙走石,龍蛇亂舞,一個戰意昂揚,氣勢逼人;一個謀定後動,料敵機先,竟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得誰。
兩人從清晨打到午時,堪堪過了三百餘合,仍舊未分出勝負。
張苞此時已經完全進入忘我的境界,已是將乃父所言的一往無前徹底融會貫通,故而其氣似龍光牛鬥,勢如驚濤駭浪。他不知道這等殺伐果斷的氣勢,隻怕張飛本人見了,也要豎起大拇指大大地誇讚一番。
隻是,他每強一分,薑維也自隨著強上一分,始終如怒海中的小舟,翻而不覆,有驚無險。
戰到這時,兩人心中再無敵視,剩下的唯有對對方滿滿的佩服。
又過了幾十合,張苞見薑維氣力已是有些不支,驀地嗔目大喝,人矛合一,疾撲上去。他這式孤注一擲,全無後招,與方才他拿肩膀撞的一式有些類似。
薑維見狀,暴喝一聲:“來的好!”他不退反近,使出纏字訣纏住蛇矛,轉身用後背抵住張苞身體的衝撞之力。
就在兩人身體將觸之際,薑維以左手做刀,狠狠斬向張苞持矛的右手腕。
這一下如電光火石,張苞右手吃痛,一時拿不住蛇矛,蛇矛就此“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薑維使完這般變化,也是力竭,被撞出一丈來遠,驟然起不得身,隻能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張苞愣愣地望著掉落在地的蛇矛,過了好半晌,方長歎一聲。他走上前,伸手將薑維扶起,苦笑道:“真有你的!這一場,俺還是輸了!”
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薑維本已對他十分佩服,又見他輸贏磊落,更添敬意,拱手道:“張中郎將算不得輸,倘若是戰場之上,末將隻怕早已無招架之力。”
張苞搖搖頭道:“你休要謙虛。武人失了兵器,才是再無招架之力。這一戰當真痛快,便是與關興那小子比武,也不曾有今日這般酣暢淋漓的感覺。而且,方才與你比試多時,俺對父親所說矛意,仿佛有了更深一層領悟。說起來,倒是要謝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