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啊。自從他從蔑兒乞惕人那裏奪回嫂子後,就沒見他笑過。”別勒古台語重心長地說。
“那有什麼,蒙古草原上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隨身物,不就是這樣被搶來搶去的嗎?”博爾術喃喃道。
“什麼話!你的女人沒被搶,所以你才會這樣說。”別勒古台瞪了他一眼。
“你母親還沒著落呢,我是心痛啊,你說說那些該死的蔑兒乞惕人怎麼這麼壞,今後見了他們,我不會放過一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要找到我的母親,我要殺光蔑兒乞惕人,為我母親報仇。”別勒古台咬著牙關狠狠地說。
訶額侖的奴婢豁阿黑臣見鐵木真鬱鬱而來,雙手端著一隻銀盆垂首站立在那裏,銀盆裏有一隻舀水用的葫瓢,還有幾條漂著銀白色肚皮的死魚。一隻黑色的大狗在她身旁貪婪地盯著盆子,溫順地搖著尾巴。
“母親還好嗎?”鐵木真說,沉著的表情和謙恭的眼神以及熱情的聲調,在他身上無不體現著崇高和穩重。
“她在孛兒帖妃子帳中,您去看看吧,孛兒帖妃為您生了健康的兒子。”豁阿黑臣瘦削而蒼白的臉上溢出從未有過的幸福的笑容。
鐵木真點點頭,欲轉身往孛兒帖的氈帳,然而剛走幾步就停了下來,他望著豁阿黑臣欲言又止。
“尊貴的主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她滄桑的目光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
“你和孛兒帖受苦了,我是不會饒恕蔑兒乞惕人的。”鐵木真嚴肅地說。
“主人,這是尊貴的主人自己決定的事情,我隻是一個奴隸,又怎麼敢聽主人說這些事呢?”她說著低下頭,表現出恭敬的神態。
“我想知道,在該死的蔑兒乞惕人那裏,孛兒帖是不是為赤勒格兒生了孩子?你是我最信任的親人之一,請你對著太陽告訴我,你心裏最真誠的話,她到底有沒有為他生孩子?”鐵木真一字一句地說,語氣沉穩。
“主人……”豁阿黑臣放下銀盆,瞥了一眼太陽說,“孛兒帖是怎樣對您說的呢?”
“我怎麼能開口問她呢?”鐵木真有點不好意思地躲閃著她銳利的目光。
“尊貴的主人,我對著太陽發誓,尊貴的孛兒帖妃有長生天的護佑,她並沒有受到那些卑賤的蔑兒乞惕人的淩辱。”她說得很慢,但話音異常清晰。
“她帶來的那個女嬰德薩蘭是誰?”鐵木真小心地問道。
“被赤勒格兒搶走之時,孛兒帖就已經有你的骨肉了,你說德薩蘭是誰?”豁阿黑臣盯著他反問道。
鐵木真聽到這句話,盯了她好長時間,然後轉身又開始走向孛兒帖的氈帳。
豁阿黑臣看著他的背影,撩了撩額前的銀白色的頭發,此時,過去那一幕浮現在她的眼前……
孛兒帖與鐵木真成婚幾個月之後就被蔑兒乞惕部首領脫黑脫阿搶走了,他強迫孛兒帖嫁給赤勒格兒,並警告赤勒格兒不許立她為正妻。然而,軟弱的赤勒格兒在美貌的孛兒帖麵前更像一隻溫順的綿羊,豁阿黑臣一直侍奉著她。
又過了幾個月孛兒帖便生下了一個女兒。她知道一旦被人搶走,就意味著這一生就要跟著這個男人了,雖然她心裏隻有鐵木真,但與鐵木真再度結合在她心裏已經成為不可能。她為女兒取了個名字叫德薩蘭。
“她是個孽種,你欺騙了我!”赤勒格兒摔掉了酒碗,大發雷霆。
“當然不是你的女兒,我來時她就已經在我腹中了。”孛兒帖冷冷地答道。
德薩蘭的降生使赤勒格兒作出一個錯誤的決定,而就是這個決定最終讓他走上不歸路。為了懲罰孛兒帖,赤勒格兒將她趕出大帳,讓她帶著德薩蘭和豁阿黑臣住進隻有奴婢才住的帳篷。
訶額侖畢竟有母親的善良和慈愛之心,當她聽到這樣的消息,就對鐵木真說:“孛兒帖去之時已經懷了你的孩子,她們母女二人被赤勒格兒欺淩,生活得還不如你帳下的奴婢,難道你忍心讓她們母女受罪嗎?”
聽母親這麼一說,他的心開始沸騰起來。他在訶額侖母親麵前大怒,發誓要為自己報仇,奪回自己的女人。
豁阿黑臣那天記得很清楚,鐵木真大軍到來的時候,孛兒帖很平靜。
“我們女人,又能讓自己成為什麼呢?”想到這裏,豁阿黑臣說著歎息一聲,然後端起銀盆朝不遠處的小河走去。
孛兒帖躺在氈帳內的牛皮和木頭製成的大床上,臉色雖然蒼白但遮蔽不住她喜悅的神情。訶額侖抱著孩子細心地端詳著,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裏都是笑容。
見鐵木真進帳,七八個婢女匆忙丟下手中的活兒,紛紛上前迎接他,有的婢女跪地吻他的袍襟,還有的輕輕地攙著他走路,大家的臉上都蕩漾著暖融融的笑意。訶額侖舉起嬰兒,好讓孩子望見他的父親鐵木真。
“來吧,我的孩子,看看你的兒子,他長得多麼像你,像你的父親也速該啊。我親愛的孩子,你長大了,你做父親了。”訶額侖笑道。
“母親……”鐵木真笑著問候道,然後憐惜地望了望床上的孛兒帖。
“鐵木真,給我們的孩子起個名字吧。”孛兒帖激動地望著他。
鐵木真埋頭思索,這時候諾敏其其格卻從帳側走了出來,她笑嘻嘻地望著嬰兒,喜悅的神情再次為帳內增添了幾分祥和幸福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