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如果等不到(1 / 3)

煙雨裏明媚的青春童話

蕭墨站在大門廊簷下,簡單的白襯衫和駝色毛衣,牛仔褲上沒有破洞或者鉚釘,幹淨而清爽。手一向是懶懶地揣在口袋裏。流麗的眉眼,總是沒睡醒的模樣,比如現在,他就是靠在牆上打著盹的樣子。他看上去那麼無害溫和,可是隻要一睜開眼,感覺就完全不同了。當他看著你的時候,他和他的名字一樣,清寒冷冽,也許那時他根本沒將你裝在眼裏,可是隻要視線一相碰撞,你就會感覺一線冰涼從發膚蜿蜒至心髒。

他過分完美的容顏,還有……他漠漠的眼神和清絕的氣質讓他仿佛通透明淨的冰山,雖然美麗,卻因為冰涼徹骨,讓人隻能遙遙相望。

可是,這世上卻有一個人,能和他並肩而立,能承接他的目光,能在他的擁抱中甜美微笑。而他,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也總是如羽毛般溫柔而輕暖。

透明塑料傘下,安雪雪看見蕭墨,清亮的大眼睛裏瞬間像點了兩顆璀璨星星,被彩色毛圍巾遮住的唇角卷起甜蜜的弧度。

她歡天喜地般朝他跑過去,踩飛的雨點濺濕她雪白的褲腳。

蕭墨的爸爸從美國回來路經江城,他要蕭墨去市裏陪他幾天,卻沒想到兩天沒到他就回來了,他的眉眼間印著一貫的倦憊,卻在第一時間出現在雪雪的麵前。

他溫軟的眼神看著她,她把傘撐到他頭上。她不知說了什麼,他突然笑了,那種笑,比春花悉數綻放還要明亮,令人心跳漏掉數拍。

雪雪沒想到會在街上碰到那幫小混混,上次在遊藝廳她替一個被欺負得掉眼淚的小女生教訓了他們一頓。這次他們糾集了更多同夥,對打敗雪雪勢在必得。說實話雪雪不想打架,可是從十三歲開始她的格鬥功夫就不可遏止地日益精進,對那些恃強淩弱的家夥總是見一個扁一個,漸漸路見不平都成了一種習慣。

她嘟嘴,看看身邊的蕭墨:“我要打架,你怎麼辦?”在她麵前,他什麼都好,隻有一樣,他從不動手,仿佛他的手都是長在兜裏一般,除了吃飯寫作業,從不拿出來。現在她自然苦惱,沒人給他撐傘怎麼辦。

身後已經有人攻上來,她頭微偏,身手漂亮地閃過一記拳頭。

“雨不大,你專心打架。”他微微一笑,精致的眉眼似乎會發光。

雪雪的身段修長,素淨的馬尾一溜柔滑,動起手腳來颯爽又不失柔美。那些小飛仔一向都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欺負落單的小女生,碰到有真本事的對手卻隻有吃癟的份兒。很快,地上劈裏啪啦倒下一片又一片。一個漂亮的側踢解決掉最後一個,雪雪拍拍巴掌,回頭來撿起傘,重新撐到兩人頭上。

毛毛細雨落在她發上,來不及融化,像撒了一層綿密的白糖,把她整個人襯得像糖娃娃一般可愛,額角散落幾縷柔順的發絲,過度運動後頰上暈起兩團粉撲撲的紅。

他兜裏的手輕微動了一下,始終還是沒有伸出來。蕭墨不動,她也不動,兩兩相望,仿佛就要這樣站到亙古洪荒。

那一路陽光轟然倒塌

雪雪早上一般都會慢跑二十分鍾,風雨無阻,繞過家附近的小公園,然後去路口等買菜回來的外婆。這天也一樣,她打著傘,已經來到路口,沒有看見外婆,卻看到一些人聚集在一起不知圍觀什麼。她不經意往人們的聚焦點看去,然後便再不能動。

躺在人群中的是一個老人,她眼睛閉得緊緊,嘴邊頭上汩汩流出殷紅的鮮血,那刺紅的血泊仿佛燙到雪雪的眼睛,她不可置信地閉緊雙眼,再緩緩睜開,可是眼前可怕的情景並沒有更改分毫。那是外婆,是雪雪的外婆。她踉蹌跑過去,跪在外婆麵前,不敢動她,一時隻能手足無措地全身發抖,嗓子也發抖,卻執著地一再喚著外婆,就像平時外婆叫她起床一樣,溫柔又固執。

雪雪是個棄嬰,可是她還是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她是最幸運的人,因為她有收養她的外婆,還有她的小墨。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給她滿世界燦爛陽光,讓她感覺最完整的溫暖和幸福。可是現在,外婆卻冰冷地躺在那裏,不願醒來。

她眼睜睜看著醫生將臉上蒙著白布的外婆推出手術室,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一直不肯死心地喊著她,喚著她,她卻再不醒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兩天,出來的時候看到客廳牆上已經掛上外婆的照片,雪白的忍冬花插滿整個屋子的花瓶裏。

淚水隱忍在眼眶裏,可是她決定不再掉下淚來,因為她已經哭得夠久,不想她生命中另一個最重要的人為她擔心和難過。

蕭墨的粥煮好,他們沒有在餐桌上吃,兩個人就窩在沙發靠墊裏靠在茶幾上吃。粥味道很好,雪雪突然想起冰箱裏還有一罐鹹菜,就跑去廚房。那冰涼的玻璃拿在手上似乎會硌手,瓶子裏鹹菜還滿滿的,是外婆曬好後一筷子一筷子夾進去存好的,鹹菜還好端端在,外婆卻再也回不來。

她突然覺得心慌,忽地轉身衝出去,看到那個坐在地上的背影,便撲過去狠狠地抱住他,她的聲音裏含著哽咽:“小墨,你不準離開,不要離開,永遠都不要好不好?”

他沒有回頭,隻輕聲說:“嗯。”隻這一句,她便信他,因為他從未騙過她,傷害過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視她,最寶貝她的人。

那一頓飯最終也沒能好好吃完,雪雪就那樣抱著他,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沉沉睡去。等她醒來時,蕭墨已經離開,她仍然躺在地上,身上蓋了一副毯子,然後她才察覺那吵醒她的聲音,是門鈴,緩慢而堅持地響著。

是她的好朋友鮮子琪。雪雪以為她是來安慰她的,於是衝她笑笑,請她進門。可是她卻隻是站在門口,有些焦灼又有些遲疑:“雪雪,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可是,我真的要被這個秘密壓壞了,我怕你會有危險。”

雪雪茫然。

“那天撞安婆婆的人,我知道……是誰。”她終於艱難啟齒,“是……蕭墨。”

雪雪隻覺得她在開玩笑,或者說謊。她冷冷地:“你覺得現在說這些合適嗎?我要休息了,再見。”

鮮子琪用力擋住要闔上的門,右手費力掏出一件東西,及時甩出去。那白雪般的顏色隻是在眼前微微一閃,即將閉合的門縫卻緩緩打開……

蕭墨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雪雪,她臉色蒼白,雙眼牢牢盯著他,卻又好似空洞:“小墨,我冷。”

屋裏有暖氣,很快手腳就溫熱起來,可是她還是覺得冷。蕭墨把電視打開,調到她最喜歡的綜藝節目,桌上常年放在幾個漂亮的玻璃糖罐,裏麵滿滿的裝著她喜歡的巧克力還有大白兔。他們住對門,他很小的時候就會帶她來家裏,夏天在樹下數星星,冬天窩在沙發上教她認字做算術。雖然隻比她大一歲,他卻像個大哥哥一般把她的童年裝點得溫暖似童話。

這一刻,她卻仿佛不認得他,隻是看著他,然後突然問:“小墨,蕭叔叔是不是給你買車了?”

蕭墨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爸爸很快再婚舉家去了美國,可他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從未哭泣也從不埋怨,他的眼睛一直隻看向安雪雪,似乎她就是天地間的全部。

他清俊的眼睛看著她,點頭。

“白色捷豹嗎?”

他有些吃驚,卻還是點頭。

她的眼睛裏突然浮起一層薄薄的水光,蒼白地笑:“是嗎,改天小墨要帶我兜風才行啊。”

“小墨,今天想在這裏睡。”

蕭墨微微一怔,然後點頭。

清潤的月光下,雪雪看著睡在地上的男生。他修長的睫毛輕輕合攏,膚白如瓷,五官完美而清俊。這是小墨哦,那個世上最愛她最疼她的人,從不騙她,不會傷害她,珍視她如寶貝的那個人啊,你看,他連床都讓給自己睡哦。

可是……

蕭墨開始隻是假寐,他擔心那些不速之客今夜又會到訪,原本打算等雪雪睡著再到其它房間。可是今夜似乎格外安心,長期累積下來的倦怠讓睡意如潮水般湧上來,很快他便沉入夢鄉。

夢裏他的手突然被一縷火苗燙到,他倏地睜開眼,看見月光下雪雪皎白的臉龐。她雙手握著一把雪亮的匕首,跪在他身前,清麗的臉頰上蜿蜒著長而熾熱的兩行淚水。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可是他直覺地想要去擦幹她頰上的眼淚,可是在伸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醒悟什麼,生生地收回手。

看著蕭墨修長的手指,雪雪原本掙紮的眼神突然淒涼,鮮子琪用力抵住門口,及時甩出來一件東西,那是一隻雪白的手套,指端有淒楚的殷紅。

鮮子琪說:

“那天他撞到婆婆後,下車來看過,揭下手套探過婆婆的鼻息,後來手套就忘記拿走。”

“那時還早,附近沒人,我看到他很快開車離開,可是我沒有手機,才大叫喊來了人。”

“他開的是一輛白色捷豹,我上網查過那個車標。”

“如果你還不信,可以去驗手套上血跡的DNA。雪雪,我隻是害怕他會傷害你,可是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報警,因為畢竟他對你,是那麼那麼地重要。”

那手套是她編的,那麼醜而獨特,根本沒有錯認的可能。而現在,他的左手還戴著一隻,右手卻空無一物。

那些還不足以證明他的嫌疑,可是她卻突然想起那天出現在她身後的他,他一向喜歡在早上賴床,從未那麼早起過,為什麼剛剛好在那天那麼及時地出現。

一瞬間,雪雪隻感覺生命中的陽光盡數摧枯拉朽般倒塌,她的心口突地一刺,痛得她理智全無。

鋒銳的匕首倏地下沉,在刺穿襯衫布料時卻硬生生打住,再前進一寸就是心髒,刺穿過去就會鮮血噴湧,透過冰利的刀尖,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心跳的脈動,可是手卻突然顫抖無力。

清脆的一聲響,匕首被她狠狠地摜在地上,她突然掩麵痛哭:“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嗎?小墨,你的媽媽是因為我外婆才死的,你爸爸終於告訴你真相,所以你要報仇嗎?可是小墨,那是我的外婆啊,除了你我唯一的親人啊。小墨,你怎麼忍心……”

“雪雪,不要哭。”他想替她擦眼淚,卻無論如何也無法伸出手去,他突然覺得漠漠的悲哀湧上來,他隻是一聲聲地喚她,“雪雪,雪雪……”

他叫她的音調向來獨特,第二個音節淡若未聞,仿佛隻是歎息,可是她很喜歡,那樣輕柔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直抵心尖,微微的暖。可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刺耳,終於無法忍耐,痛哭著飛速起身逃跑般離開。

蕭墨翻身去追,卻在門口的時候被一個神出鬼沒般憑空出現的黑影倏然阻擋。他按住蕭墨的肩膀,把他狠狠地抵在牆上,黑暗裏他的眼睛呈現一種奇異的紅色,他灼灼地看著蕭墨:“你該回去了,小撒很想你。”

蕭墨不回答他,隻是想要掙開他。他嘲諷般一笑:“你已經是人類,不要妄想從我這裏溜走。”

蕭墨也突然一笑,黑暗裏眼睛閃著魅惑的寒光:“就算這樣,若我不願意,你也無法帶我回去。”

斷影的紅色眼眸微微黯沉,他認命般收回手,語氣變得稍微柔和:“她都不相信你,她寧願相信一個陌生人,卻不相信你,你留下又有什麼意思?”

“她隻是傷心,還有害怕,有時候人越不想相信的事越容易被迫承認。”蕭墨的聲音很輕,很篤定,他頓一頓,問,“他是誰?”

斷影眼神輕沉:“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他的眸光比寂月更傷

雪雪從老師辦公室回來的時候,她看到蕭墨。他站在她教室的門口,手插褲袋,眉目間還是淡淡的倦和冷,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眼底才升起一抹溫度。

他遞給她飯盒。

雪雪站在那裏,垂頭不看他,圍巾大大的,遮住她的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蕭墨想象得出那白淨臉龐上的彷徨和掙紮,難過和迷惑。那一刻他真想抬起她的下巴,摸摸她的額頭或者臉頰,用他手心的溫度給她一些安定和力量,可是他卻不能夠,他揣在褲袋裏的那隻手攥得生疼。

“雪,今天中午吃關東煮好不好?”當蕭墨發現雪雪的身邊還有一個人時,安澈已經站到雪雪的身邊,他把著她的肩膀,無比親昵,俯身在她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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