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寒的院落不小,占了明家堡整體的五分之一。據聞是他出生後就住下的。因為明玉寒生下來很快就被當做是未來堡主來教養,所以他是被刻意與自己母親分開獨養的。原先堡主夫人還在的時候,她勤於走動,還去看看他,帶去照拂。但這位前主母病逝的早,若不是每日到祠堂裏上香看到畫像,明玉寒其實可能已忘記了自己母親的長相。
不能就此推論他是個薄情寡幸的人。隻能說,天倫之樂對他來說,太淡漠了。也是他的生活中,最為淺淡的一種情感。遠不是責任和義務感所能比擬的。
明玉寒帶著桑青認識住地,兩個人緩緩在長廊上走過。走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有人,桑青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明玉寒住的地方雖大,但用的人真是精簡得讓人咋舌。
“一個啞翁,一個隨侍,一個護院。”他說。
桑青嗯了一聲表示聽到。她又走了一會兒,說道:“難為這地方竟幹幹淨淨,一片落葉也無。”她真心讚歎。
那冗長的回廊上沒有一片殘葉,扶杆上更是纖塵不染,“隻是,你既然有隨侍,那以前怎麼沒帶著一起到我家來?”
臨近回廊的樹上掉下了落葉,葉落擺動著下落,明玉寒輕輕一收掌就拿到了葉子。
“啞伯身體不好,明翰要留下照應他。”
隨侍名字叫明翰。
“那麼,護院呢?”
“明安是護院。”明玉寒蹲下腳步,看了桑青一眼,他的眼中似乎閃著不解,好像桑青說了蠢話。
難道護院竟隻能是個護院嗎?千年不變?
桑青眉毛跳了跳,有些不適應明玉寒的作為。好吧,也許,明家堡家大業大人又多,毋需人這麼好好運用。
桑青沒有說話,但明玉寒感受得到她心裏的氣悶。他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來,手掌攤開向上,輕輕叫了她的名字:“桑青。”
她應聲看他,瞄了眼他的手,不知他要做什麼。
“手。”明玉寒簡短地解說。
桑青猶豫了一下,伸出了手,由他的包裹住自己的。二人牽手而行。
兩手交握,兩人不再是個體,不再是個人走個人的路。就著連接的紐帶,靜下心來可以清楚數著對方的心跳。明玉寒的節奏清晰又搏動有力,每一下每一下都蘊藏著仿佛無盡的力量。
桑青看著前方,說:“你,是不是,變得更厲害了。”從他的力量上,她察覺得出。
明玉寒答:“是,很快就能跟我父親一樣了。”
“那是有多厲害?”
“百多年來,明家堡沒人到過第八層心法,連我父親三十多年修煉也才剛達到第八層。”
“確實是快。”桑青同意,明玉寒年少得意,可以理解。
“你不清楚。”明玉寒說。他不想將實情告訴她。
遇見了她,中了毒,然後到了第七層。毒發,傷了她,失了她的蹤跡,找到她,然後將達第八層。
前後不出一年。
是快,不僅是快,是驚人。
任何事物,快,固然喜人,但快得驚人卻足以讓人不安。
這也是他一直對桑青不能視而不見的原因吧,他想。這怪事因她而起,自然得從她身上找到答案。
明玉寒的目光透出一些冷意,雖不陰狠,但桑青心裏一緊。
“你怎麼了?”她的心跳盡在他的掌握。即便他的如是。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桑青吐了一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害怕。”
明玉寒皺眉。
“你為什麼帶我回來?
如果是可憐我,那麼,明家堡下人不少,打發了人帶我自找我的家人去即可。
如果是因為對引來邢若邪,燒了我的家心懷歉疚,那麼,你又如何能還?
但有一樣你大可放心。我不怨你,也不恨你。你對邢若邪的作為不知情,也沒有料到是他設的局,真要算,這筆賬自然得算在邢若邪的身上。”
桑青的眼中隱隱竄著火焰,這為她柔和的麵目平添了一絲怨毒。她目光灼人,明玉寒心裏竟有些擔憂起她來。
他手上用了些力,緊緊握住了她。
桑青吃痛,抬眼瞧他。
“我帶你回來,隻是想,留住你。”明玉寒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
桑青心裏一動,還未覺出什麼味兒來。她的耳朵卻紅了起來,燙得像是燒著了似的。
“我們經曆了那麼多,你知道的,我很難告訴你是為什麼,也許隻是因為我想留下你。”明玉寒心裏想著話,努力要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