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貝在鼻子裏哼了一聲,說:“你要按照自己的意誌生活?笑話!這是不可能的。我們生活在一個具體的社會裏,我們每個人正如馬克思所說,單個的人是不存在的,每個人都是生產關係的總和。”
杜地寫了這篇文章,把心裏的痛苦發泄了一番,覺得輕鬆了一下,但這種感覺還沒有維持多久,縣紀檢委就找上門來與他談話。
“紀委書記崔玉平同誌讓我來與你談一下,”一個紅鼻頭的年輕人問他,他坐在他對麵的凳子上,有一種審訊他的意思。“你說西星公司破產中有問題?”
“是的。我在材料裏已經寫了。”杜地說。
“可當初破產時你為什麼不提出來加以阻止呢?”
“我那時被阻隔在破產委員會之外根本不知道破產的詳情。”
“那麼你材料裏寫的東西是什麼時候得到的?是誰允許你搞調查的?”
“材料是前不久我搞到的。沒有誰允許我搞。是良知讓我這樣做的。”
“你能保證這材料沒有問題?”
“既然我是署了名的,我就可以打保票。”
“可我們卻從支行了解到你這人平日裏與人格格不入,精神上也有問題。因為你母親與你弟弟都患有此類病症。對不對?”
“這是誣蔑。”
“你不要發火。態度要端正。”
……
“說說,你為什麼要這麼搞?”
“我不明白,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把西星公司破產的內幕揭出來了,你們不了解這裏邊令人驚歎的問題,不去追究國家財產遭遇到的巨大的損失,卻把矛頭對準了我一個小小的人物,你們到底是共產黨的紀委還是什麼人的紀委?”
“你在懷疑共產黨?”
“不是我在懷疑,是你們自己在懷疑自己。我且問你們,你們承認不承認西星公司破產案中的舞弊行為?你們承認不承認他們是假破產真逃債?”
“這得有事實。”
“難道這裏邊的不是事實?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吧,我們千喬縣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多少國家的錢財被一些心術不正的人騙走了?難道你們一點兒也不心疼嗎?”
“我們調查了,而且查出西星公司的破產案是合法的,並沒有如同你材料裏寫到的那樣是暗箱操作等什麼的。所以我們認為你是誣告。但鑒於你也是出於一腔熱血,所以我們也就不追查你的問題了。你回去了好好地向丁行長承認一下錯誤,好好地上你的班,不要再管這裏邊的事了。行不行?”
“請問這是你個人的意見還是縣委的意見?”
“當然是縣委的意見了。”
“那就是說縣委書記車倫是同意的?”
“正是。”
“可我不明白的是,同為縣上領導,縣長江如海卻大力支持我的行動。他親自對我說,要我把那些破壞改革開放的蛀蟲送上曆史的審判台。”
“江如海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對你這樣說的?”
“這我沒有向你說的必要。”
“聽著,縣上的一切工作都要以縣委主要領導同誌的意圖為中心,不能各吹各的號,各唱各的調。記下了沒有?”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我真不明白……紀委……怎麼會有你們……”
杜地離開時一臉憤懣。
杜地把縣紀委的意見打電話告訴了艾貝,艾貝在電話裏氣得大罵了起來:“這夥狗日的狗官,放著這麼明顯的問題不查,卻在下麵包庇洪水魚。杜地,你大膽告,我去找一下馬少剛,把車倫與崔玉平這夥東西反映一下。我不信就沒有法子治一下這些贓官。”艾貝停了一下又說:“我給你說過,你向上級寫的揭發信回頭會轉到縣委手裏,你不信,這下相信了吧。不過你也不要灰心喪氣,容我再想其他的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