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泱記得,徐紫川曾與她說過,他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後被師傅簫馥收養,才開始隨師傅學習醫術。
當時,她在聽過徐紫川的身世以後,並未覺得那裏不對。
畢竟,在醫學並不昌明的古代,一場瘟疫就能死半城的人。
一場水災,一場大旱過後,遍地孤兒寡婦,絕戶的情況也不鮮見。
衛泱隻怕觸及徐紫川的傷心處,便沒追問徐紫川他的雙親究竟是如何過世的。
如今看見徐紫川身上的傷,衛泱幾乎可以斷定,徐紫川的雙親並非死於天災而是人禍。
究竟是有怎樣的深仇大恨,要殺人一家,還是用如此殘忍的手段。
徐紫川也真是命大,可知他身上受的這三處傷,每一處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衛泱望著徐紫川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疤,心疼的要命。
心口處的傷暫且不論,隻說腹部的兩處箭傷。
衛泱親眼見過,曉得羽箭的箭頭上都是帶倒刺的,箭頭紮進肉裏容易,可想要將箭頭從肉裏拔出來,必然會刮下些肉來。
在沒有麻藥鎮痛的古代,那是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
當年才七八歲的徐紫川,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衛泱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她強忍著悲慟,捏起一根銀針。
奈何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衛泱紮一根針,就要抹一把淚。
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神藏,靈墟,天溪,玉堂,膻中……
衛泱憑記憶,將銀針依次紮入相應的穴位。
雖然熟背人體的穴位圖,但衛泱過去幾乎從未給自己以外的人紮過針。
忽然叫她給徐紫川施針,衛泱的心情既複雜又緊張。
萬一她哪裏紮的不對不好……
不能有萬一!
衛泱強打起精神,又憑感覺調整了一下每根針的深淺。
在盡全力做好這一切以後,她接下來能做的就隻有等待。
其實,衛泱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倘若再過半個時辰,徐紫川還沒醒來,她便要下旨將太醫院的太醫都叫來。
人多力量大,保不準就能想到救醒徐紫川的法子。
人總是要死的,徐紫川也不例外。
但衛泱肯定,徐紫川的死期絕對不是現在。
徐紫川,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衛泱默默的端詳著床榻上一動不動的徐紫川,心一下一下揪疼的厲害。
衛泱好恨,恨不能湊徐紫川幾下。
你總說你有分寸,可你的分寸在哪兒?
你看看你自己,眼下變成了什麼樣子!
但轉念一想,事到如今,也不能全怪徐紫川。
說到底,這個人也是為了救她才會變成這樣。
是她錯了,她一開始就不該把徐紫川留下。
倘若當時她沒有帶徐紫川入宮,而是把他攆回江州。徐紫川眼下應該會像從前一樣,與他師傅一道懸壺濟世,過著安逸平順的日子,而不是直挺挺的躺在這兒生死未卜。
半個時辰已過,徐紫川仍然沒有絲毫要轉醒的跡象。
不能再等了。
衛泱起身,她得到太醫院搬救兵去。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無論太醫院的那些人能否將徐紫川救醒,徐紫川都不可能再繼續留在她身邊了。
衛泱不舍,在深深的望了徐紫川一眼之後,才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