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內,到處張燈結彩中。忙裏忙外的下人,進進出出的送禮隊伍,還有從宮中抬來的各式封厚賞賜、嫁妝,使得整座府邸異常熱鬧。隻有一個人坐在池邊的亭台上顯得特別心事重重,那就是將軍夫人陸嫣然。不知為什麼,自從早上從寺廟禮佛回來後她就顯得特別倉促不安。
“嫣然,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呢?”說完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便又靠近她一些問道:“怎麼啦,不舒服嗎?來人,快傳大夫!”
“啊,別,我沒事!”一直陷入沉思中的人這才趕緊伸手去阻止夫婿的吩咐。
“看,手都冰涼冰涼的,這麼不愛惜自己,還說沒事!”說完他立馬從婢女手中接過披風,憐惜地裹在她身上,大掌緊緊捂住她的雙手,以企圖溫暖她的冰涼!“聽下人們說你從回來後就一直在這裏發呆,也不說話,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了,最近心裏堵得慌,這些天更是心緒不寧的,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你呀,就會多想,女兒都要嫁得如意郎君了,我們還有什麼可操心的呢?!”聽完嫣然的視線便從他身上楞楞地移到水麵上。
“騰譽,你還記得當年天機老人給傾城占的那一卜嗎?他說,傾城雖有福貴之相,卻無福貴之命,她一生多舛,恐怕難過雙十年華。”
“沒有這回事,嫣然,江湖術士之言,豈能盡信?”他輕聲駁道。
“可是,我……”。
“沒有可是,嫣然,旁人我不敢說,可向晚是我已故摯交向陽的孩兒,雖然性子有點冷,可他的為人我們是有眼目睹的!把城兒交給他,我是一萬個放心。”他頓了頓又接著道,“在官場打滾了這麼多年,我也倦了,等城兒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歸宿,也是我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到時,嫣然是否願意隨我浪跡天涯,過神仙伴侶般的生活?”她聽著他如同春風拂過的溫聲細語,雙目定定地凝視著他的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眼中流動著的卻是真真切切的向往。然而失神隻是片刻的事,光明的憧憬壓不住內心強烈的恐慌。
“真的可以嗎?”她很沒把握地喃喃自語,心裏的那個陰霾似乎更重了。她該怎麼告訴他,她今天早上特意去為傾城求的姻緣簽,卻是支下下簽,大師解簽時隻是直搖頭地對她說了“卿非卿,塵非塵,鏡花緣,空餘恨!”這十二個字?她該怎麼向他說明,所有關於對傾城預言的不約而同巧合,讓她開始感到彷徨害怕了!天作孽猶可存,自作孽不可活。上一代的愛恨糾葛真的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灰飛煙滅麼?
真的可以嗎?
也許是可以的,畢竟那個人從來都不知道傾城的存在;畢竟最終她還是成功地擺脫了他;畢竟,命運選擇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成為自己的最終歸宿傾城最愛的父親。一切都該放下了,從為了給尚未出生的傾城一個全新人生而倉促逃離那裏開始,他與她,就再無關係!所以,一切都會好好的,因為她的丈夫是驍勇將軍段騰譽,是鐵錚錚的漢子,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她應該相信他的。她自我安慰地想道。
然而她做夢也想不到,很快地,她心中的漢子,她相信的英雄將遭受此生最致命的打擊,這打擊將使他們的生活再也無法回歸平靜,甚至成為了他們一家這一生的噩夢。
那一日,是七月初七,眾人口中的良辰吉日,顧大將軍唯一的掌上明珠喜結良緣的日子。
當十裏紅妝的浩蕩氣勢羨煞旁人時;當太子殿下韓睿長跪在當今大王病榻前隻為請旨阻止傾城成親時;當官媒手捧婚書前來見證這場堪比王家公主出嫁的盛禮時,有一個媒婆裝扮自稱段容娘的女人瘋狂地大笑著撕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了一張猙獰恐怖將近殘酷的容顏。她在百步之外恨恨地盯著正一臉疑惑的顧滕譽以及他身旁同樣感到莫名其妙的陸嫣然,無比尖銳地開口道:“好久不見了,顧郎,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