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替,山上的草木枯萎了又繁榮,不知不覺,祭連已經陪了九天玄女三百餘年。
玄女神廟的院中種上了幾株快要開花的梨樹,此舉並非是因愛吃梨果,是為了賞花,可也不全是為了賞花,花憶故人,憶故人。
……
一名來祭拜的女子接過男子的香,男子很俊秀,女子向他拋了個媚眼:“公子,山下花燈節可去看看?”
男子笑笑不答話,目光轉向不遠處一抹明黃的倩影。
明黃衣裳的女子靜靜地立在一株梨樹前,看著樹上乳白色的花苞,安靜的樣子美得不可方物。
她垂下頭,眉間有落寞一閃而過。
何時開花。何時開花?為什麼當初還未開花,汝便死在我手上?說好的一起賞花呢?
突然的,就記起曾經來虔拜的一個書生離開時沉吟的詩句。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虛設……
不遠處有一個俊秀的男子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逗留,溫柔如水,小心翼翼。
男子身旁的女子順著他的目光看,那裏除了一株梨樹別無他物,自討沒趣,上完香便離開了,還不忘回首留戀一眼。
她本是想問一下男子姓甚名甚的,卻又礙於大家閨秀的矜持,蓮步邁得猶豫。
待香客走盡,男子走近明黃衣裳的女子。
“主人。”
女子回過頭,神情依舊是以往的淡漠:“何事?”
“凡間,今日是花燈節。”男子試探性地道了一句,
花燈節,凡間年輕男女最期待的節日,很是熱鬧,熱鬧得讓九天玄女熟識的一個故友也跟著去湊。
“汝想出去?”她語氣不溫不熱,淡淡的,就像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是思凡了麼?”
祭連睜著好看的桃花眼,心猛地漏跳一拍。
“不敢。”
語畢,一腔苦澀以翻山倒海之趨勢將他從頭到腳淹沒,滿園花香苦了幾分。
一陣風拂來,卷落幾朵乳白,九天玄女伸手接住一朵花苞,乳白色的花苞躺在掌心,她能看到落花在她手中漸漸枯萎,哀傷一點一點從它花瓣邊緣滲出來,她很淡然,仿若沒有看到祭連的異樣。
「你們的紅線是他化魔的根源,紅線不斷,他便會再次化魔」
月老的話在腦中浮現,像魔咒般,一遍一遍。
該了的,留不得,即便她很害怕,很害怕再次看到他忘記自己,可是,她不知如何阻止,也不能阻止。
九天玄女靜靜把放在落花的目光移向祭連,四目交接,四周似乎變空蕩了,無物無聲,隻有空洞的寂靜。
因為,他會被誅滅啊。
嗬,比起誅滅……
花燈節麼?一定很熱鬧。她記得那個人曾也提起過,那種去過一次就無法忘卻的熱鬧確實很討別人的喜,可那隻是討別人的喜,她不喜鬧,喜靜。
那麼,該了了。
斂眸,遮掩其中不舍。
“那你去吧。”
千年之前就該了了。
“主人……”
“嗯?”
淡漠的眸光出現了淡淡的戾氣。
他感覺到了九天玄女眸光微妙的變化,她對自己真的就隻是對一隻寵獸,真的就隻是如此純潔,無半分雜碎,自己為何還執迷不悟癡心妄想?
垂下眼簾,眼底被悲哀迅速淹沒:“謝主人。”
吞了原話,你願和我一起麼?
你願和我一起麼?
她應該是不願的吧。
轉過身,邁開步子,曾心裏一遍一遍地告訴過自己,他隻是一隻孤,而她是同天帝一樣尊貴的九天玄女啊,他怎能有如此想法。可是就是抑製不了心裏瘋長的情緒。
九天玄女沒有在外麵多呆的意思,念一口訣,化成一束光附身於神像。
聽見背後沒了動靜,祭連苦笑。突然不想下山了。
……
“這是什麼?”
“嗚嗚……栗……栗子糕。”
想起了剛化成人形那會兒,八歲孩童玩性大發,偷偷下山被九天玄女捉回來,雖不得一頓打,卻在她的淡漠的眼神近兩個時辰的逼視自己竟硬生生的地哭出來,可又在她吃栗子糕時想吃卻又硬要裝作不想吃的樣子逗笑,直至她黑著臉把一塊栗子糕拍到他臉上才禁住聲。
倏爾,心中一陣清朗。
突然,又想下山了。
------題外話------
這是從中間寫起了好像,望諒解,寫完了,我再好好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