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痛如此真切,宛如當下正在發生。
我止不住以手撫肩,低低地痛吟一聲彎下腰去。
肩上的痛未待細品又消失了,繼而是一陣暖。我直起身來,發現屋內外已大亮如晝,海水在隱隱震動,似在遙遠地呼應著眼前的歌者。
透亮的金光緩和下來,漸漸歸於平息,眼前的畫麵便又起了變化。
那畫中的人,變成了銀發的男孩兒,雙眸如同黑矅石一般恒定明亮。他瘦削的單薄小身影,站在百花叢中,似正在歌唱。
他一直那樣歌唱,身形漸漸見了變化,三歲,七歲,少年,青年。百花也換成了滔浪,巨帆搖曳,船飛如箭。
他眉目俊朗,渾身散發著溫淡卻堅定的光茫,如夜天正中的月,無論是圓是缺,總如許瑩然。
而從來不變的是,他始終以手撫著胸口,歌唱時麵對著極北之方。
那邊有什麼呢……亙古不變的冰涼……
先後鋪開的畫卷,忽然重疊起來,歌唱的男子,走近了那抹雪色衣衫……
不知是誰作了法,忽然漫天飄起鵝毛大雪來,紛紛揚揚,忽然便充滿了整個天地,所有的景致都消失了,隻餘下相互依偎的一對身影。
天地為席幕,雪花作傾訴。
衣衫滑落間,聽見男子熨貼至心底的聲音,如春雨似地輕拂過耳邊,“……可好?”
女子朱唇輕啟,歎息出半聲溫軟的昵噥,融化在絨絨如羽的冰天雪地裏,卻似溫泉一般叫人酥麻放鬆,“……好……”
便好似有萬千的蝴蝶輕輕啄在身上,羽翼撲扇間帶出無限的流連,從頭頂的每絲烏發,至頸間,胸前,直至身下……肌膚的每一寸都在蘇醒,又在蘇醒間迷醉,正如三月梨花季節後的一場酒宴,拖遝了愛酒之人的腳步。
女子微微向上挺起的身形,正似一把欲待抹弦的玉弓,等待有力的一雙手,將弓拉滿,再釋放刺破蒼穹的箭。
男子矯健的身軀,既像嚴絲合縫的另一把孿弓,更像撫弓的手,充滿寵溺與愛惜之間,已然蓄勢待發。
天地間忽然亮了亮,風聲緩了,雪也小了些,逐漸靜謐下來的空間裏,惟有此起彼伏的細密喘息聲,忽然凸顯,似正合鳴的琴瑟,正奏到最激越的音符。
女子半眯著的眼神似更迷離了,男子的雙眸卻更清越,清越中,是深潭下回漩的激流,瞬間將獵物卷噬。
一道月光打下,正中了男子的背心,承了那月光的力量,男子化作了繞指柔般的流銀,傾入了女子的全身,流向血液所經的所有通路,直至最後歸至心髒。
至此,一雙身影,終成一人。
靜世安好,明月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