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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風雪中小跑著折騰了快一個時辰,才到達王宮後麵的牧場。草早枯死大半,空曠的草地上並無多少積雪,想來是士兵們打掃過了。

鳳鳴趕到的時候,已經聽見士兵們演練的喊聲。天灰蒙蒙的,太陽尚未露臉,正是應該好好睡覺的時候。

鳳鳴歎一聲,為他夭折的懶覺哀悼。

軍亭帶著幾個親兵騎馬過來,在鳳鳴麵前勒住韁繩:“鳴王遲到了。十三軍中,將領違反軍紀與普通士兵同等處罰,念鳴王今日初犯,又是大王指定參與軍務的貴客,二十記軍鞭先記著。我明日不會再派人去請,從明日起若再遲到,和今天的二十記軍鞭一起處罰,要打四十鞭。鳴王可要小心了,到時候不要怪我不講情麵。”

清早見麵就挨了一通訓斥,鳳鳴受了一肚子氣,卻也不能發作,眨眨眼睛,不置可否道:“十三軍佐現在打算去哪?”

“當然是視察操練情況。請鳴王和我一同去,正好也具體聽聽鳴王的練兵製度。”軍亭命身後親兵道,“給鳴王一匹馬。”

身後一名親兵立即下馬,將韁繩遞給鳳鳴,自己和另一名親兵共乘。

鳳鳴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剛剛坐穩,那匹高大的駿馬不知為何緣故,竟猛然長嘶一聲,提起兩個前蹄,人立起來。

軍亭吃了一驚:“鳴王小心!”

鳳鳴的馬術由容恬親自教導,早不是當年那低級身手,感覺身下異樣,立即緊握韁繩輕盈挺腰,就著馬勢翻身落馬,幹脆利落,姿勢優美。背脊剛著地,驟然發現兩隻馬蹄在自己上方,耳邊傳來軍亭的驚呼:“快閃!”

鳳鳴就地一滾,避過足可以踏出人腸子來的馬蹄,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

這邊,親兵們早已擁上,製服駿馬。

鳳鳴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胸口:“好險,多謝十三軍佐出言提醒。”

連軍亭也稍微有點驚訝於鳳鳴的身手,點頭道:“鳴王沒事就好,我受家父嚴令,要好好保護鳴王安全,不料第一天就發生這種事情。”眉間忽然掠過一絲懷疑,別過臉命令各位親兵道:“你們都退開。”

她親自下馬,圍著剛剛發狂的馬匹繞了一圈,忽然將秀氣的眉深深蹙起,向前將手伸入馬鞍與馬皮的中間,凝神摸了半晌,似乎抓到什麼,將手縮了回來。

軍亭握手成拳,緩緩打開,掌心中赫然是一塊尖銳的石子,已經隱隱帶了血跡。鳳鳴坐上馬背時,馬鞍壓力加大,這個刺痛了馬匹,馬匹才會忽然發狂。

軍青目視親兵們,臉上帶了怒氣,喝道:“這是什麼?”

幾名親兵都低頭不語,一人狠狠瞅了鳳鳴一眼,正是剛才將馬匹讓給鳳鳴的人。

“在馬鞍裏放石子暗算騎馬的人,這是軍家的行徑嗎?荒謬!”軍青將石子狠狠往地上一扔,當即叫來負責掌刑的軍士:“軍曉受四十軍鞭,其他人每人二十軍鞭,立即執行。”

刑罰當場進行,並不需要到特殊的地方去。軍士們拿來染著暗黑血跡的軍鞭,命各位親兵跪下受刑。

親兵們並不畏怯,自動把軍服脫了,露出精練的脊背,等著鞭子下來。

鳳鳴最怕這種場麵,比親兵們更緊張,不由看向軍亭:“十三軍佐,其實我也沒什麼事……”

“替受罰的人求情,與受刑者同罪。鳴王最好想清楚才開口。”軍亭淡淡掃他一眼。

這也行?鳳鳴目瞪口呆,咕嚕一聲,把話吞回肚子裏。

最先挨打的是那個名叫軍曉的親兵,石頭九成也是他將韁繩交給鳳鳴時候偷偷在馬鞍裏放置的。

軍士下鞭極重,看不出絲毫留情,鞭子在空中“咻”一聲,準確落在脊背上,帶起一道血花。那軍曉很硬氣,咬牙不吭一聲。

打了十數下,脊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受刑人仍挺直脊梁跪著,鳳鳴已看得膽戰心驚,搖搖欲墜。

咻!又一鞭。血珠濺到周圍白皚皚的積雪上,分外鮮豔。

咻!又是一鞭,鳳鳴手上微有異感,低頭一看,一滴鮮紅沾在肌膚上。

鳳鳴心髒猛跳,忍不住喝道:“停!”喝止揮鞭的軍士,轉向軍亭道:“姓軍的,你還講不講人權?”

軍亭奇道:“何謂人權?”

鳳鳴語塞,在這種沒有開化,會把青春少女送去當祭品,其家人還覺得無比榮幸的時代講人權,那和豬頭討論人體DNA一樣荒謬。

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講人權,總得講點什麼。

鳳鳴瞪著眼睛想了半天,露出個不倫不類的笑臉:“軍佐大人別誤會,我不是想求情,隻是有一個疑問,放石子的事,明顯隻是一人所為,懲罰軍曉就足夠了,為什麼還要懲罰其他人呢?”

“鳴王相信其他人不知情嗎?”軍青冷笑道,“知情者同罪,根據軍紀,不論是否出手,隻要知道罪行而未向長官報告,就必須承受相當於主犯一半的懲罰。”

鳳鳴奇怪地問:“你口口聲聲說軍紀,這到底是誰規定的軍紀?動不動就懲罰這個懲罰那個,具體的文件條款有多少條,具體情況寫清楚了沒有?”有空一定要拿回去好好研究,免得犯了什麼規矩而不自知。

軍亭有趣地打量他:“軍紀當然就是十三軍的軍紀,需要什麼條款?我是十三軍的軍佐,隻要我認為需要處罰,就可以處罰,哪個軍隊不是如此?”

“你是說……沒有具體的法律規定?”鳳鳴張大嘴巴。

“怎麼可能有?”軍亭理所當然地反問。

果然是未開化的時代……

持鞭的軍士上前問:“軍佐大人,是否要繼續行刑?”

“且慢!”鳳鳴倒不是真的想替這些親兵求情,主要是為了自己的純潔眼球和弱小心髒著想,思索半日,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十三軍佐,用鞭子這種普通的刑罰太無趣了。其實,刑罰也是練兵的一種,應該講點策略。不如我們的製度改革,就從他們開始?”朝跪在地上的各位親兵一指。

軍亭露出輕微的疑惑表情,她父親指明要讓鳳鳴實踐他所謂的獨特練兵之法,鳳鳴提出要求,當然不好一口回絕,而且她也確實想看看鳳鳴有什麼絕招,當下沉著臉問各位親兵道:“你們可敢接受鳴王的懲戒?”

“軍佐有命,屬下定然遵從。”眾口一詞。

軍亭冷笑道:“既然答應了,可要好好聽從吩咐,不要再生旁的心思。若有別的事端,小心我稟告父親,將你們逐出軍家家衛隊列。鳴王請說出你打算用的刑罰。”視線轉到鳳鳴處。

鳳鳴咳嗽兩聲,走到眾人麵前,見他們在北風中赤著脊背,雖然個個鐵打似的精幹,也已經開始微微發抖,也不忙說自己的方法:“你們先把衣服穿起來。”

眾人見他出言溫和,都覺意外,抬頭看看他,又看看軍亭,都低頭沒有動作。

“你們聾了嗎?照鳴王的吩咐做。再有指令,不許猶豫。”軍亭命道。

幾個親兵碰上軍亭,都向老鼠見了貓一樣馴服,這才乖乖穿上上衣。

鳳鳴道:“石頭是軍曉放的,這點大概不會錯,但提出這個想法的人是誰?你們把這個人指出來。”目光從親兵們臉上一個一個掃過去。

這幾個都是軍家的家衛,從小一塊長大,親如兄弟般,與普通士兵截然不同。怎會聽鳳鳴一言就供出自己人,都挺起胸膛迎向鳳鳴的目光。

“放石頭的是我,提出這個想法的也是我。”軍曉開腔。

鳳鳴打量他一眼,微笑道:“是嗎?”眸子深處閃過淡淡笑意,和軍亭眼神輕輕一碰,隨即轉頭宣布道:“有道是法不責眾,可縱容又隻能滋生腐敗。我不願懲罰所有人,也不能一個人都不懲罰。所以,我會在你們中選一個人出來,接受嚴厲的懲罰。”

軍曉道:“鳴王不用選,一切責任都由我擔當。”

“軍曉已經受傷,鳴王所說指使之人,是我。”另一名親兵走上來。

“軍程你下去,與你何幹?”

那叫軍程的青年也是二十上下,對軍曉瞪大銅鈴似的眼睛怒道:“你還逞什麼能,鞭子挨得還不夠嗎?”

“是我。”

“錯了,是我!”

幾人紛紛向前,打算把事情攬上身。

軍亭蹙眉道:“你們都下去,讓鳴王評斷!請問鳴王,你打算選擇哪個人進行懲處?”她看向鳳鳴。

“當然是用一個有趣的方法選擇。”鳳鳴輕描淡寫道,“聽說軍家的家衛個個武藝高強,殺敵勇猛,比一般士兵強上十倍。我要你們從普通士兵中各自選擇一個對手出來。”

“對手?要我們和普通士兵打鬥?”親兵不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