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葷鋪子今天的客人比以往都多，店小二忙裏忙外，掌櫃更是恨不得把他們拆成兩人使喚，人手實在不夠，連賬房先生都被差來提壺倒茶。酸腐的書生宛如犯了大忌，口中連連歎籲道：“君子遠皰廚，你卻……這這這……”
“掌櫃，來二斤牛肉！”厚實的門簾毯子被掀開，外麵的冷風嗖嗖直往裏鑽，凍得賬房渾身一個激靈，忙抱緊了唯一的暖源——燙茶壺。
“你是來砸場子的吧，”掌櫃拿著根雞毛撣子就從裏屋鑽了出來，口中怒喝著，“我們這沒有牛，隻有豬羊肉！”
那俠客見掌櫃將根雞毛撣子舞得虎虎生風，一時竟生出了切磋的心思。他取下腰間佩劍，左手執鞘右手握柄，緩緩出鞘，最後寒光乍現！
店內顧客皆是一陣驚呼，謔，好亮的劍！
俠客反倒將劍丟在桌案上，左右手交握住劍鞘，朗聲道：“出招吧！”
啪，一棍抽在他肩，又一棍捅他肋下，俠客左右躲閃，竟無法看出掌櫃的招法路數，心下愕然，莫非這就是失傳已久的獨孤求敗劍招，無招勝有招？
那一天，俠客回想起了被江湖第一利器——雞毛撣子支配的恐懼。
“打住，你這講的太久遠了，能從故事開始的地方講起嗎？”
“咳，”重尷尬地清清嗓子，重新講述，“那一年我們兄弟四獸八麵威風，威風凜凜，好不威風……”
朔陽掏了掏耳朵這些自誇的詞顛來倒去隻有一句威風，恐怕底下其實是為非作歹、胡作非為吧，隻能隨便聽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景耀一人殺入我們大寨內，鬧了個雞犬不寧雞犬升天雞犬相聞……”
對於它亂用成語，朔陽已經見怪不怪了，反問道，“這和你們在萬籟塔有什麼關聯嗎？”
“我們兄弟聯手，景耀不敵，三進三次退，但也鬥得酣暢淋漓在戰鬥中生出英雄相惜，英雄所見……”
朔陽見它又要往外冒成語，連忙打斷：“所以他說等你們足夠像人類就和你們做朋友，讓你們先來萬籟塔努力學習？”
一旁聽了許久的虛連連點頭：“吸哈，你怎麼知道，好像哈親眼見過一樣？”
聽到這，元起身活動活動身子，喉嚨上下翻滾著發出一連串古老的獸吼，其餘三頭凶獸皆是一愣，多久沒有發出這樣的聲音了？
久到幾乎忘記了，這才是他們的語言。
淒愴而古老的聲音從他們喉嚨深處中發出，他們在交流著，朔陽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妙，皺著眉緩緩往旁地移動了三步，元卻伸手摁出了他的肩膀讓他不得移動，獸麵上竟然出現一絲狡黠的冷笑，“現在才想到要逃？”
朔陽戰意升騰氣煉燃燒，元見了一愣，隨即了然：“我沒有惡意。”
朔陽看了眼自己被緊拽的肩膀，冷笑道：“你們表現善意的形式挺特殊啊？”
元笑了兩聲卻沒有收手，眼中滿是驕傲：“我已經號召群獸突破萬籟塔結界，相信很快……”
“抱歉，沒有群獸。”朔陽笑得十分得體，縱使被押住動彈不得他仍然撣了撣袖子，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作為萬籟塔殘存的最後四頭凶獸，你們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元愣了愣，閉上眼仔細感知著獸的存在，最後禁閉的獸目流下兩行熱淚，他哀嚎道：“天要亡我！”
朔陽將手搭在獸爪上，趁其不備在獸爪上一個翻轉，最後重新落在地上，有些心疼地看著被利爪劃破的衣物，這是最後一件了。
“我出去後會抓景耀來，給你們一個交代，請相信我。”
朔陽冷聲道，心底卻有些發怵，景耀的下落他至今仍不知道，隻能騙一陣了。
而樓下仍然有著凶獸，他沒能剿殺全部，不過是殺出一條血路趕往樓上，而元之所以感應不到其他凶獸的存在，其實是塔內結界作祟。
“我們已經不敢再相信人類，唯恐又要等一個二十年。”
“二十年對於你們，長嗎？”
元笑著搖搖頭，“很短。”
“那就再賭一次吧。”朔陽笑著往後退了幾步，他身後是一個對凶獸來說異常窄小的窗口，此刻漏出的光亮被他擋住大半，他身體後仰，笑著倒了出去，風在他耳邊呼嘯，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四頭凶獸錯愕的模樣。
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自尋死路的落跑方式。
‘砰！’，朔陽覺得自己好似落入了輕輕柔柔的棉絮中，他睜開眼，果不其然自己正漂浮著慢慢落地。
而丹擦了擦額前的冷汗，臉色慘白，最後結結實實給了朔陽一拳，“如果你沒被我接住，你會摔成一灘肉泥，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