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牛郎織女欲渡河 烏龜耍橫相見難(1 / 3)

轉眼到了仲夏,連天暴雨,河麵被大雨珠刺得白亮白亮,河水漫過河灘,荷池裏漫天青翠的荷葉被黃褐色的泥水衝的斜倚水麵,隨水浪上下起伏。土屋周圍到處是水泊泥漿,牛郎擔心被水淹沒,一天裏不停地淋著雨蹲到河邊,到槐樹下看水勢大小,找自己紮的槐樹枝,每次站在水漫河灘處退後十步再紮一個樹枝,每次紮的樹枝都被水淹沒,河水橫流,裹著樹枝草團,急旋直下,河麵一眼望不到邊,隻有蘆花搖曳在河中水麵。牛郎不敢下水,每次一到河邊,就見一道龍爪飛舞的閃電從天上直劈到河對麵桃林陣,濺起丈餘高的白花花巨浪,巨浪裏有一黑乎乎的大龜被一隻土黃色的蒼龍纏裹著,拽入河水中,巨浪拍打著河水向牛郎翻湧急奔,牛郎每次都慌忙退到槐樹下,河水挾勢裹走岸邊泥土草叢,河灘愈來愈寬。牛郎見河灘已衝刷到大槐樹跟前,就喊了媽媽抱著孩子放在槐樹下,自己去土屋抱來蘆葦粟杆,媽媽捆成捆,擺放在槐樹前的河岸上,護著槐樹。

月光皎潔,河麵倒映一輪銀盤,染就萬道銀波,蘆花在銀波上搖曳著黑影,如水鬼在水麵上跳來跳去,牛郎抱著兩個哭鬧的孩子來到槐樹邊的河岸上,麵向河對岸黑森森的桑林,恨不得飛躍過去,一想自己沒有了牛首麵具,也得不到牛王爺暗中相助,隻好抱著孩子在河岸上悠來悠去,孩子哭叫聲一陣高一陣低,哭了一會就闔然入睡。每到晚上,牛郎都得來此抱著孩子遊走入睡,見慣了清風明月、水清河闊,唯獨見不到對岸織女的身影,聽不到織女纏綿的歌聲,每晚都悵然不語,悶悶地攬著孩子入睡。一到月初如晦,月中滿月,河水中間會升起一團白霧,一隻黑乎乎的大龜在水麵上仰頭閃著兩隻幽森森的小圓眼,拍打著一道一道巨浪湧向河岸,牛郎就拿出玉塤吹響嗚嗚聲音蕩過水麵,把巨浪給嗆了回去,大龜聽到聲音就沒入水中。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到了初秋傍晚,落日餘暉長照河麵,紅光粼粼,如無數紅鯉魚漫浮河麵,南風吹過河麵,紅磷翻飛,牛郎把孩子放在腿上,坐在河岸靜觀長河神彩,兩孩子也瞪眼看著河麵奇彩,嘎嘎嬉笑,轉眼紅波換做銀波,一彎新月懸於寬寬的河麵上,兩個孩子習慣似的又哭鬧不止,一個剛啊啊哭著,另一個又咿咿張口大哭,牛郎也習慣了孩子哭鬧,不煩不燥,起身晃悠,晃了好久一陣,兩個孩子還是一個勁兒此起彼伏的大聲哭泣,在靜靜的河邊夜空裏淒淒切切,催人斷腸。牛郎媽聽到哭聲,淒楚難耐,就跑過來抱過一個孩子,往嘴裏塞葫蘆嘴,孩子撅著嘴,晃著頭,不噙葫蘆嘴,仍是一個勁哭泣,就問牛郎是咋回事,牛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不出是啥事鬧的,隻顧輕輕地在河岸上晃走,忽然從河對岸傳來聲聲淒淒切切的歌聲,牛郎扭頭豎耳,停了腳步,怔怔立在原處一動不動,過了一會,才叫道:“媽,是織女在唱歌。”媽媽走過來,說:“傻兒子,你連你的兒子都不如,你看孩子都能看到媽媽,就使勁哭喊,織女就能聽到,給孩子唱唱歌,聽了歌都不哭鬧,睜著眼凝著神靜聽媽媽聲音。哎,這下我心裏就不再堵得慌,一塊石頭算落了地,看來,西王母沒有難為她,隻要過得好好的,就是造化不薄,孩子們總有一天能見到媽。”牛郎驚喜地揚起耳朵,趔趄著身體往南邊伸長脖子,弄得懷抱的女兒不舒服聽歌,揚起兩隻小手狠抓牛郎胸脯,牛郎一怔,忙低頭端詳著女兒,圓圓胖胖的小臉綻滿了甜蜜笑意,兩眼閃著亮光,揮著兩隻小手要找媽媽攬抱,高興地說:“以後每天都能這樣,兩孩子就不會哭鬧,總算能清淨清淨。”歌聲戛然而止,兩孩子合眼入睡,牛郎還在伸頭仰脖往南張望,被媽媽踢了一腳,說:“時候不早啦,別讓邪氣侵了孩子。”牛郎愣了一下,“哦哦”地回應著,仍立在原處不動,見媽媽生氣地扭頭走啦,自己也覺不好意思,就跟在後麵回了土屋。牛郎躺在床上一夜難眠,滿腦子想著織女,隻要織女在對岸,就得想著法子過河到對岸,去求西王母讓織女回來。翻來覆去地想著咋能過河,用什麼方式請求西王母。天未明,牛郎就起身去了河邊,河上白霧騰騰,就脫去麻布襟褂,跳入河水裏,試著往前遊,河水很深很急,遊到蘆葦叢時,感覺河水越往前越急,前麵河水好像被什麼東西在下麵猛吸一樣,一個漩渦套著一個漩渦,翻滾著惡浪往下噴湧,牛郎用盡力氣往前一遊,馬上被卷進漩渦,身不由己地被漩渦裹著沉入河底,牛郎掙紮著浮出水麵,發現被衝到河灣下遊往西很遠的地方,隻好抓著蘆葦喘口氣,回頭遊到北岸,看到離土屋有百十步遠。牛郎回想到月初,月中見到河水中間的大龜,可能是這隻大龜在河水那邊興風作浪,憑自己的常人力氣是過不去的。吃過飯,牛郎看兩孩子安安生生地相互玩鬧,就伸手去摘下孩子胸前掛在桃核串上的小葫蘆,小葫蘆是誇父舅舅送的神器,說不定有大用,拿著兩個小葫蘆,挾了一捆蘆葦綁實,在兩端拴緊小葫蘆,抱到荷花湖邊,放入湖水,騎在葦叢上,用手劃著水,鑽入漫天荷葉中,往前劃了一陣,來到湖水中間,四望碧水荷蓋,翠莖粉苞,心情少有的暢快清爽,回望小葫蘆,見到葫蘆已變作一隻碩大葫蘆在水中撐著葦叢。牛郎覺得過河有幾分把握,就往回劃水,回到土屋,給媽媽說了想法,媽媽見牛郎執拗的眼神,隻好說了一句:“能過去就過去,過不去不需強過,天意自有安排。”晚上,牛郎抱著葦叢,牛郎媽抱著孩子來到河岸上,靜待織女傳來歌聲,就劃過對岸,等到一彎新月升掛天中,也未聽到織女唱歌,牛郎和媽媽哄睡了哭鬧的孩子,隻好折身回屋。等到第四晚上,才聽到織女淒淒切切的歌聲從對岸傳來,牛郎抱著葦叢衝入河水,直向河對岸的桃林陣劃去,順著桃林陣方向就能找到桑林缺口,進入桑林。很快劃到河水中間,牛郎繞著蘆葦劃了一圈,摘了兩把蘆花,權作給織女的思念情物。牛郎屏氣凝神,劃著葦叢往前劃向漩渦中,葦叢隨著漩渦打轉,揮動雙臂握著蘆花,快速撥水,衝出了一個漩渦,又陷入第二個漩渦,就這樣衝過一個又一個漩渦,快到桃林陣時,從水中竄出一隻巨龜,龜甲閃著烏金神光,伸出巨頭張大血紅大口向牛郎噴來一股急浪,把牛郎衝翻到河水中,被漩渦裹入急水,翻滾著直衝下遊,被河水嗆灌,頭重腳輕,兩隻手在水麵上亂抓亂拍,葦叢被急流先衝到下遊,被蘆葦擋了停在下遊河水中間,牛郎被衝到蘆葦莖時抓著了蘆葦,看到下遊的葦叢,就順著蘆葦找到葦叢,葦叢被水浪擊散,兩隻葫蘆連在了一起,就一手抓一個葫蘆往北岸遊。上岸後走了幾百步才回到河邊,滿臉沮喪地對母親說:“河對岸有一隻大烏龜,擋著不讓劃過去。”媽媽似有所料地說:“共工不滅,此事難圓,以前你爹常愛提這句話,我總當成一句閑言,如今在你身上應驗。共工是水神,總愛化為大龜滔天興亂,有他橫阻,過河到對岸就難上加難。你能全身回來,那是共工自恃天神,不屑於和常人爭鬥,你如今是常人,共工隻是嚇唬嚇唬,共工愛記仇,對牛王爺鎮著南海之水怒恨至極,躲在這裏找時機報複牛王爺。咱們還是讓牛王爺在天魂靈平安下來。”牛郎聽媽媽一講,心裏涼冰冰的,隻好把碩大的葫蘆解下來,從孩子脖上拿了桃核串套在葫蘆上,葫蘆慢慢縮小,還原如初,又戴在脖頸上。牛郎如打了霜的樹葉耷拉著頭,悶悶不樂,心裏很煩躁,就茫無目的四處亂走,突然額頭被咣地一聲碰的很疼,抬頭一看碰到了大槐樹,哎,我咋不上樹上好好觀察觀察大龜孫呀,說不定大槐樹還能幫幫我哩,牛郎想到這,顧不上額頭疼痛,三下二下就爬上大槐樹,攀到樹枝最高處,定睛南望,非常清楚地看到河中間的漩渦深處,一隻烏黑大龜神態悠閑地揚著三隻鱉爪在漩渦邊沿轉著圓圈遊玩,****伸了很長,一仰頭吐出一股水就是一個漩渦,就踏著漩渦升到河麵,睜開烏溜溜的龜眼珠子衝著牛郎閃出緑幽幽的賊光。“這龜孫從哪來的,專跟我作對。”牛郎生氣地剛嘟囔一句,忽然腳下一空,跌入一個閃閃發亮的樹洞裏,樹洞內壁閃現出牛王爺的牛首,閉著一雙牛眼,甕聲甕氣傳來不太清楚的牛音,牛郎聽慣了牛王爺的牛音,能聽出大致意思,告訴牛郎這龜孫可不能小看,他是共工的化身三足龜,是南海的水神,本來在南海過的很自在,就是一心想著北歸複仇,這回水族頭領跟織女配婚,三足龜一路跟著,護著水族龜孫,就是乘機進犯咱們,白虎在神農山與共工相拚,沒能攔阻住,就趁西王母沒注意溜進龍潭,借南海水脈靈氣施法,讓水族龜孫滅了你,共工看到你爹的頭顱和牛首麵具被西王母供在神案,就怵了三分,不敢妄動,現在南海沒有了海水,就沒有南海水脈的靈氣,龍潭寶地化成了大山,神壇變成了大山頂峰,南海水脈也被大山阻斷,南海之水被牛王爺化成的大山鎮著,三足龜回不了南海,也無處棲身,隻能孤零零棲身在這南海水溝裏,淒慘慘地把怒氣撒在咱們身上,不去怪西王母僭越天條用玉簪移山動地斷了水脈。共工是上神,牛王爺以禮相待,不會拿斷流南海水為難他,共工也隻會在河裏搗搗亂,這河裏南海水撐不起共工施展神力,就象龍王離開了大海不能呼風喚雨,雖然一時半會共工對牛郎再怒,可也沒辦法吃掉牛郎,河溝比不了大海浩蕩雄邁,況且這南海水是從牛王爺嘴裏往外吐的,想吐多少就吐多少,共工知道再怒再恨也不敢惹牛王爺,惹了牛王爺,弄不好就斷流,隻能幹瞪兩眼憋著怒火,讓牛郎離他遠點,不要過河去見織女,共工現在最恨的就是牛郎和織女,就是他兩個的事情,讓西王母心神不一,真氣激亂,野性釋放,動了天罡,引發了這眼前的結果。牛郎聽了似懂非懂,伸手去摸牛首,牛首不見了,卻抓著了槐樹枝,睜眼一望,還站在槐樹梢上,河麵靜悄悄,閃耀著銀輝,桃林陣上空擠滿了星星,都閃耀著星光往牛郎身上照耀,牛郎長舒一口氣,扭過身往下望望媽媽和孩子,歎道“人事難,天事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