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江南軍大帳。
姬垣一聲整齊軍甲,端坐於前,他盡量讓自己的腰杆挺得更直,表現得更為自信,但手心處已滲出了不少汗水。
原以為此番出兵,他應該是作為一員將領,率領所部兵馬參戰,最多也不過是統帥吳王府麾下的三衛精銳,可誰知姬鋒竟直接讓他掛帥出征,饒是姬垣自幼在軍營長大,心氣膽量早已鍛煉得如火純情,此刻也不由生出了幾分膽顫心驚。
軍中資曆和能力不比他弱的將領也有不少,姬鋒偏偏選擇了他,其目的姬垣自然很清楚。他身後這些士卒是江南的家底,兄長自然不會放心交給別人。這種信任讓姬垣極為感動,便打消了推辭的想法。
然而,風險終究太大。區區十萬之眾,又無險可守,如何去抵擋五十萬大軍?姬垣深深吸了口氣,環顧四周,見帳內眾將無不掛著激動之色,那躍躍欲戰的模樣讓他不由心中苦笑。
姬垣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風險有多大,回報自然就有多大。兄長的意圖很是明顯,他是要改換日,扶保義父登基稱帝。他們作為吳王一脈的嫡係,這份從龍之功是斷然少不了的。
姬垣是吳王義子,憑著這份關係,加上戰功,封王雖不太可能,不過封侯絕無問題,若是此戰打得漂亮,甚至當個國公也不是沒有機會。高官厚祿,嬌妻美妾,男人所追求的一切近在眼前,給了姬垣無盡的勇氣。他沉默了片刻,忽地起身道:“李將軍。”
“末將在!”帳內一個年近四十,麵相粗獷帶著幾分耿直的漢子抱拳起身應道。
“你是副帥,全軍暫且由你調度。”
“啊?大帥你。。。”
“自出兵後,武修明一路凱歌,未嚐敗績,孫霖所率的漢中精銳戰力不在我等之下,卻連連敗退。若是按照常規戰法,我等必難堅守半月。曆經數場大勝,京畿營士氣正銳,當務之急是要挫其銳氣。我意,趁武修明方出汜水關,立足未穩之際,親率三衛兵馬突擊,一旦成功,便有希望堅守。”
“大帥,此舉太過凶險。以區區三萬之數向五十萬大軍發起衝鋒,一個不慎便會陷入敵陣。。。”
“我意已決,無需多言。”姬垣拍板定案。“一切按照方才商議的法子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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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城外。
近三十個方陣列隊而待,前方士卒皆是一席漆黑軍甲,仿若九幽使者,席卷著暴戾死亡氣息,黑壓壓的一片。其後方陣呈現一片淡藍之色,肅殺之氣雖要弱上一些,但列隊之整齊,兵甲之鋒銳,顯然也是一支精兵。
大周皇城,千年古都,自十多年前的匈奴之後,再一次出現了兵臨城下的一幕。
為平蜀王之亂,常年駐守京城的京衛指揮使司已並入京畿營入駐關中,此刻城樓之上那稀稀拉拉的士卒,皆來自九城巡檢司,類似於後世的城管,警輔機構,往日裏之負責維持京內治安,此時卻被拉壯丁似地趕上了城頭。那些平日裏與奸商,地痞打交道的士卒瞧見眼前的對手,那一雙雙腿曆時便打起了擺子。
領軍將領是禁軍中的一位統領,名叫李維。人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朝廷的那些大人是希望能依靠他的坐鎮,盡量拖延住對方,為皇宮的守備創造時間。能拖住麼?看看城外的敵軍,再看看自己身旁那些恨不能一頭暈死過去的手下,李維無奈地歎息一聲,今日隻怕是要為國盡忠了。
城內的百姓早已聽聞敵軍來犯,京城恐難防守的消息,皆如驚弓之鳥,大門緊閉將自己關在家中,似乎隻有那一層薄薄的木門才能給他們帶來一絲安全感。大周都城,一夕之間似乎成了一座空城,死靜死靜的。
皇宮之內,情況卻與外頭截然不同,到處都是一副兵荒馬亂的模樣,禁衛軍,禦林軍等宮內所有戰力都被集結起來,奔赴宮內各處大門守備,屋子來往輸送,看似井井有條,然而這一切兵不能為宮女太監驅掉多少恐懼,到處都有如無頭蒼蠅般逃竄的人影。宮內的規矩早已顧不上了,她們慌亂著,尖叫著,將恐慌的氣氛不斷向周邊之人傳送過去。
國難來臨,匹夫有責,朝廷那些文官也沒閑著,撇開了皇帝奔赴各地指揮,了解情況。
姬啟運呆呆地坐在禦書房,雙目無神地注視著大門外的階梯,心虛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快了!一切快得讓他措手不及。津衛在毫無防備之下被火炮幾輪轟擊,眨眼之間便淪陷了。來自於大海的敵人則果斷棄船,不做任何停留,騎馬運炮浩浩蕩蕩趕赴京師。當津衛淪陷的消息傳達到皇宮,未等朝廷商量出對策,僅僅半日後,對方的先頭部隊便已近兵臨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