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昭忠因此留在了雲南,耿精忠後來向他坦白,自己現在是騎虎難下,必死無疑,好在耿家還有你,還有小弟。皇上仁慈,耿家還有一脈香火。
事實證明,不管他們反不反。三藩是一定會被夷滅的,父親夥同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成了民族的罪人,是不可能太平無事的。出來混總是要還,耿家欠的債,就由他這個做大哥的來還,弟弟隻要乖乖待在屋裏什麼都不做,等著就好。
玄燁在接到耿尚二人的回複之後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們還是有血性的,沒讓朕難做。這要是真的放下尊嚴痛哭流涕各種懺悔,自己還真不好立刻就把他們哢嚓了。
他們這兩個罪魁禍首不死,這削藩就隻削了個皮毛,一定不能這樣。現在,他們以強硬的態度拒絕削藩,是再好不過個事情。
於是,朝廷下令對耿精忠尚可喜餘部進行毀滅性清剿,各前線部隊各自開出了價碼,打賞獲得零件的士兵以此鼓舞士氣。
九月二十八,一大清早,赫舍裏就從睡夢中驚醒,陣痛毫無預兆地降臨。孩子比預產期晚了十多天,在這個時代屬於正常,隻是玄燁一直都沒準老婆搬出去。
赫舍裏滿頭大汗地醒來,驚動了司帳宮女的同時也驚動了玄燁,鬼叫著宣太醫,自己從床上跳起來直奔赫舍裏的房間。被連璧帶著宮女衝出來攔住:“皇上,您不能進去!”
玄燁一甩袖子:“你們讓開!”“皇上!”連璧帶頭跪下了,邊上太監宮女頓時跪了一地:“暖閣狹小,太醫嬤嬤一來,勢必擁擠,請皇上就在外間靜候佳音吧!”
現在闖進去看什麼?要看等生完了您再看也不遲,現在進去湊什麼熱鬧!玄燁無語,被宮女太監們齊心協力擋在外麵,各種坐立不安。
雖說赫舍裏生語嫣語婷姐妹以及後來的承琬,都很順利,但生承瑞的時候可是嚇掉了自己半條命。闖進產房乍一看還以為她難產死了。
女人生孩子有多凶險,他是領教過了。現在,赫舍裏就在隔壁房間生孩子,教他隔著一道門站著,怎麼能不緊張?
很快,赫舍裏的奮鬥開始了。裏麵的她被塞了口,綁了手腳,眾多嬤嬤雜七雜八的聲音把她的動靜完全掩蓋掉了。外麵的玄燁隻覺得裏麵特別吵,卻聽不到老婆的聲音,更加煩躁。
恰在這個時候,得到消息的承瑞帶著弟弟妹妹趕來,求見父皇。這讓玄燁更加煩躁。我都不能進去,你們來除了添亂還能幹啥?
脾氣一上來,有生以來第一次,把承瑞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罵得他連忙下跪認錯。最小的承琬從來沒見皇阿瑪這麼凶,小嘴一癟,哭了。
這下,承琬的奶娘躺槍了。被皇上的超級冰凍視線凍得手腳冰涼,半拖半抱的把小主子弄走。還擔心回去後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肩上扛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暖隔裏,嬤嬤高亢的嗓音一直沒斷過,卻遲遲未見嬰兒的哭聲傳出。外麵,玄燁的心上就像是有幾萬隻螞蟻在啃咬,難受,暴躁,想喝口水冷靜下,抓到手裏心更不定,抬手就把茶碗給砸了。
然而,就在茶碗落地,發出清脆聲響的同時,暖隔裏終於傳出了孩子的哭聲,兩種聲音疊在了一起。讓玄燁的煩躁全部退去,喜上眉梢。生了,總算是生下來了!
很快,嬤嬤從裏麵抱出一個明黃的繈褓:“皇上大喜,娘娘生了一位小阿哥。”玄燁聞言吐出一個字:“賞!”
緊接著,他提起袍子就要進門。嬤嬤抱著繈褓剛想說給皇上瞧瞧,卻見皇上正眼也不帶看她的,舉起繈褓的手頓時就僵了:“皇上,您,您是說……您要進去?”
玄燁豈止是說要進去,他行動上前一隻腳都已經跨過門檻了。聽見嬤嬤問話才想起來:“去,趕緊去給祖母報喜!”
其實哪裏要等清溪書屋的人去報喜,老太太有自己的渠道,這邊的人還沒到地兒,老太太就已經知道正宮皇後再添一子。偏頭對站在一邊伺候著的蘇嘛拉姑說:“格格,是個兒子呢!你要不要去瞧瞧?看看合不合你的眼緣?”
“太皇太後言重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都是好的。”蘇麻真心替那小夫妻倆高興。皇後受上天眷顧,兒女成群,將來定是個福壽雙全的。有她陪著皇上,內事和順,外事還用愁麼?
蘇麻打從心底笑了出來,太皇太後見了,卻是替她高興。好了,蘇麻圓滿了,沒心事了。隻等死神來接,就離開了吧。
那邊,玄燁撇下新生兒闖進產房。裏麵太醫穩婆退了個幹淨。赫舍裏躺在床上,人醒著,卻好似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見玄燁進來,努力忍痛擠出一個笑容:“皇上來了……”玄燁走進她,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嘴角兩邊還有掙紮時,絲帕的勒痕。一副羸弱不堪的摸樣。
偏偏她還笑著,笑得很勉強也笑著。玄燁彎下腰,在她的額上親了親:“疼就別笑了,聽說是個兒子,我猜對了。”
什麼叫聽說是個兒子?嬤嬤抱出去的時候,你沒看見麼?眼睛有些濕濕的,剛才還以為淚都流幹了,哭不出來了,被他一句話又忍不住了:“皇上都沒看過麼?”
“看過了啊,是個兒子。”玄燁模棱兩可地說。赫舍裏根本不信,嘴角彎起有些疼,但眉眼卻是明顯的笑眯了。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玄燁被她看得自己也笑了出來,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臉頰,又捏捏她的鼻子:“累了,好好休息,我很長時間都不能看見你了。”
“皇上替臣妾看著孩子們,囑咐瑞兒好好學習。”赫舍裏輕笑著:“免得等臣妾出了月子,發現瑞兒功課落下了,又要唱白臉。”
“你唱白臉的次數少麼?”玄燁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可是,就在剛才,他還眼巴巴地在外麵求我,放他進來看你呢!”
“人呢?”赫舍裏立刻朝門外張望。“被我趕出去了!”玄燁掐滅了她的希望。赫舍裏無奈收回視線,表情落寞。“我會告訴他們,你很好,也會告訴他們,你好了之後就會查他們的功課。”玄燁笑笑:“好了,你睡會兒吧,我讓宮人進來陪著你。”
“皇上也該去祖母身邊陪著了……”赫舍裏笑笑:“臣妾沒事了,讓皇上掛心,臣妾高興,但讓祖母掛心,臣妾就不舒服了。”
“哦,是這樣的嗎?”玄燁眼前一亮:“赫舍裏,你現在越來越知道說什麼話,最能哄我開心了……”赫舍裏展顏:“皇上一直被臣妾哄著,不好麼?”
為了方便皇後坐月子,玄燁索性搬出了清溪書屋,改在明輝堂起居。每日就近督促孩子們的功課,和師傅們研究國策。新生的小阿哥則遵從和祖母的約定,抱給了蘇嘛拉姑。
由於蘇麻還要照顧太皇太後,孩子其實是交給一群丫鬟婆子,就在太皇太後病榻前呆著。老太太看著繈褓裏的娃娃,心情倒也能好些。
隻是,她的身體實在是不行了。已經出現間歇性昏迷並呼吸停滯的症狀了。太醫們都很緊張,萬一她哪次昏迷沒被發現,呼吸停滯時間過長,隨時都可能因為腦缺氧而死亡。
就是這樣的狀態底下,她還時時關心雅克薩談判的進程。每天都要召見相關人員了解情況,玄燁來問安也要詢問一下,讓玄燁對她更加崇敬,祖母對國事的關心程度讓他這個做一國之君的人汗顏不已。
因此,他更舍不得她。奈何時間到了,舍不得也沒有用。長至節過後的第三天,東北傳來談判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消息,有望趕在年前簽訂最終協議。
當玄燁興衝衝地去見祖母的時候,卻被告知祖母昏睡小半個時辰了,一直沒醒。太醫正在急救。這一他什麼好心情都灰飛了。直衝進去,撲倒在祖母床前。蘇嘛拉姑立在邊上,神情哀戚。
玄燁整個人都蒙了,雙眼緊緊盯著祖母的臉,生怕錯過她睜眼的瞬間。太醫一邊診治一邊抹汗,這是要掉腦袋的節奏。萬一太皇太後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出什麼狀況,這滔天巨浪拍下來,他們不得集體碎成渣渣?
得到消息的赫舍裏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這麼大的事,怎麼現在才來報?替本宮更衣,快點兒!”本來躺了一個多月,渾身不舒服的赫舍裏聽到這個消息哪裏還能躺得住?
一通收拾之後火速趕往太皇太後寢宮,到門口正好撞上同樣心急慌忙的淑慧公主。兩人進到裏麵一看這個情況,都選擇了沉默。大家一起盯著太皇太後的臉看,希望能看到她睜眼。
時間流逝,周圍的人渾然未覺,太醫們做完所有能做的事,悄悄退到外麵,屋子裏就隻剩下玄燁,赫舍裏,淑惠和蘇麻四人。
然而,太皇太後始終未曾醒來,直到玄燁體力不支頹然倒地,才把赫舍裏驚醒,再看床上的太皇太後麵容安詳,似乎真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