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福全他們全體起立,家禮結束,太皇太後慈寧宮設宴,請所有的孫子孫女包括孫媳婦吃飯,皇太後作陪,全場之後玄燁和赫舍裏同桌,其他人都是獨自占一桌。赫舍裏低頭隻管看菜,玄燁卻時不常地瞄她一眼,然而赫舍裏隻顧自己低調,根本就沒有接收到他的信號。這讓玄燁原本因為早上被“偷襲”而亂跳的小心髒一下子下沉了。虎著臉,默默吃東西。
整個場麵安靜得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太皇太後一邊吃,一邊偷看他們這一桌的動靜,結果讓她看到自己孫子被冷落了。太皇太後的眼神按了下來,對邊上的蘇嘛拉姑使了個眼色。蘇嘛拉姑會意,不一會兒,太監給皇帝這一桌送來一個帶蓋子的大盤子,蓋子一開,一條碩大的鯿魚躺在裏麵,上麵隻是簡單地撒了一些蔥花薑絲什麼的。
赫舍裏一愣,鯿魚吃過無數次,這麼大條的也見過,可現在這個席麵上,上這麼一道大菜,不合適吧?果然,小皇帝見到這道菜,眉頭皺了起來,太監放下盤子走人,暗地裏抹掉頭上的冷汗。蘇姑姑傳話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耳朵感冒了。本來呢,魚是今天席麵上不可或缺的菜,廚子們原想著即便用大魚,也該用孔雀開屏的方式呈現,也就是說,應該充分展現一下廚子們的刀工,把魚切個造型出來,這才符合宮宴菜色香味形四嘉的標準。
但蘇姑姑的原話居然是讓廚子們做一條原封不動的整魚,這讓廚子們傻了眼,沒法子,上麵的命令不能違抗。因此傳菜太監看到兩位主子的臉色,隻能低著頭小步快走,以免遭殃。玄燁和赫舍裏同時看著這條魚。小皇帝當然是不會伸筷子的,他連夾菜都隻會在自己盤子裏夾。從來都是宮人們給他配好菜,他隻負責吃。
前幾道菜都是弄成小份兒分別放在兩人麵前的,突然之間來了這麼一條整魚,玄燁拿著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可思議地看著太監們給別桌上菜,打開卻是一塊塊香酥魚排,小皇帝不滿意了,這分明就是不讓他吃嘛!
轉頭向太皇太後求助,太皇太後開口道:“皇帝,你麵前這條魚,是我讓廚子們專門為你們倆做的,你們分而食之。”小皇帝於是轉頭看赫舍裏,赫舍裏卻沒看他,她在看魚,太皇太後的話她聽見了:分而食之。這是什麼特殊的儀式還是太皇太後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麼道理,卻聽見邊上小皇帝輕輕地哼了一聲。赫舍裏這才把視線轉到他身上,見他麵色不愉,隻覺得莫名其妙,這孩子從剛才出乾清宮就開始抽風,一直抽到現在了,還在接著抽。早上自己隻不過碰了他一小下,他就別扭成這樣,哎,這叫什麼?這叫人格障礙。
現在兩個人一起盯著魚看,這是要鬧哪樣?前麵都是他先動筷子,然後自己跟著,表示對皇權的尊重,現在太皇太後吩咐我倆分掉這條魚,你倒是伸筷子啊!光看我有什麼用!真不知道這別扭脾氣是怎麼長的。
於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主桌上的兩位眼睛直勾勾地都盯著魚看,筷子拿在手裏愣是沒人動。對麵一排溜的皇子公主們見他們不動,當然也就不敢動。於是,太皇太後就看著底下一群人像被集體點了穴一樣僵在那裏。她心裏那叫一個氣啊!恨不能把赫舍裏揪起來衝她咆哮:“你丫的給皇上布個菜一會死啊!”
可憐赫舍裏精明圓滑了一世,偏偏在這個時候腦子像被漿糊塞住了,愣是沒看出玄燁的尷尬。其實這事兒也怪不了她,以前她住在乾清宮的時候,玄燁吃飯她也吃飯,隻不過她是在自己房間裏,根本不知道小皇帝連這點自理能力都沒有。唯一的一次兩人同桌吃飯,是在蓮花寺,素齋裏可沒有整魚整肉這種東西。
就這樣僵了有兩分鍾,太皇太後終於忍不住了。筷子在桌子上重重地一頓:“皇帝!”玄燁嚇了一跳,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孫兒在!”“看到他站起來,赫舍裏連忙也站了起來。對麵原本僵著的眾人集體起立。太皇太後嚴厲的視線遇過他,掃到赫舍裏臉上:“坐。都坐了。今兒是皇後參加的第一次家宴,難免有些生疏。皇帝,你看魚上來,你不動她也不動。怎麼了?這魚不好麼?”
“回皇祖母的話,魚很好,隻是孫兒,孫兒今日不想吃魚。”打死玄燁也不肯說自己不會吃魚,隻好說不想吃。赫舍裏低下頭,心裏鄙視他,挑食又怪癖的小孩!玄燁苦逼了:“孫兒,孫兒真的不想吃。皇祖母……”“不行,今兒這魚,你們一定要吃,這是討口彩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