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婆的主持下,丫環們列成兩隊端著大大小小的盤子立在新房,先將新郎新娘的衣角係個結,姑婆道:“同心同意”,再向新人撒桂圓蓮子花生大棗,姑婆道:“早生貴子”,最後新人各手執一杯酒,手臂相交各飲一口,姑婆再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夫妻相愛,相扶一生。”。
胸前掛著大紅綢的嚴霖楓拿過杆秤輕輕挑起靜坐床沿的新娘蓋頭,蓋頭慢慢滑落,露出嬌豔含羞的臉,柳眉翠黛,杏眼含春,皮膚溫潤如玉,柔光若膩,鼻子小巧水滴樣,唇鮮紅嬌嫩,嘴角上揚,貝齒微露,動人心弦。活脫脫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妖嬈動人豔光四射的大美女。
新娘俏皮地眨巴眼睛看向他,嬌媚的神情不覺讓人為之心動,美人微蹙眉:“今日你我結為佳人,本是日月為鑒,十全十美的喜事,他日若你有負於我,我親王府也不是讓人好欺了去的。”
深邃烏黑的眸子裏如死灰一般:“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美人莞爾一笑:“我的話向來作數,就看你怎的表現了。”
喜衣的青年走到喜桌前坐下,無視擺放整齊喜氣的果盤,倒杯酒飲下,酒味苦澀難咽,嘴中大有甘甜味感。
青年苦笑:這味道不正像是她才會有的麼,今日一過她和自己怕是路人了,但自己絕不後悔,今日遇見她實屬偶然。還是冒冒失失,那般天真可愛,女裝的她還是第一次見,那般脫俗,差點情難禁動搖決心。殘存的理智拉回了他:他和她終究是沒緣分的。這一次的意外竟是最後的話別,他的承諾和誓言成雲煙,帶不盡惆悵,隻盼她過得比自己好,他便再無牽掛了。
晚風輕拂,皎潔的月光透過半開的窗照進來,淡泊柔和,溫柔如輕紗,映出他慘白的臉,隻覺清冷恬靜,窗外銀白的彎月掛在天上,群星璀璨如銀河,他出神地想她便是星星般的女子,那樣溫暖。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老頭子的壽宴上,小小的她乖巧粉嫩,趁著大人們不注意對著他豎著手指放在嘴邊,叫他不要出聲,然後偷偷拿了個壽包,第一次見她笑是她被莊主的護院當刺客抓起來,他救下她,她笑著從荷包裏給了他一個蒸餃。
她的笑幹淨明媚,他想不出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怎麼當刺客,第一次看她哭是因為她家隔壁的陳二家的小子拿著毛毛蟲嚇她,他當時不知道她是怕毛的,他最見不得她哭,還記得他把對方小子揍得回家爹娘都不認識了,可今天卻破例讓她哭了。他以為這次是最難過的一次。
多想回到從前,從前他性情冷漠,是她天天圍著他轉,逗他笑,變戲法讓他開心,從前他最喜歡父親為母親挖的荷塘,是她天天纏著父親,勸著父親,荷塘才沒有隨母親一齊填了。
是她年年陪著他一起過母親的忌日,陪他一整天不說話靜靜守在荷塘,就連荷塘開了幾朵花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向來不喜歡花朵,為了他,她一年都沒有落下的數遍了每一朵花,堅持年年如斯。他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都知道,他的生成八字她記得比他的貼身護衛鴻炎還記得清楚。
那時的他們過得簡單充實,春天花粉重,他就陪她呆在屋裏,夏天,她陪他看荷花,秋天,她陪他捉魚蟲,冬天,她陪他等下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們就這樣慢慢長大了,她還是一副毛頭小子的樣子,每次跟著他出門,別人總以為她是他家的小廝。
然而,一切都隻是昨天,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守在他身邊的人也不是她,她的脾氣他太了解,今日一過,他們再沒有餘地可言。
哪怕他日後年年歲歲再見不到她明媚的笑顏,見不到她纖弱的身影,就算這樣,他也無悔。
房間裏能聽見正廳的宴席還沒有結束,他的心揪了一下,大口飲酒,一碗接一碗,越喝越清醒,眼前都是她的身影,趕也趕不走。
新娘起身走近,拿過他的酒碗,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她的心上人嗎?”優雅的放下碗,翻過酒杯,慢慢倒滿,遞了過去:“記住,你的妻子是端親王府的青禾郡主我,我可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的家庭!”
最後一次如此放肆的想念她,他這樣告訴自己,耳邊甚至能聽見她的笑聲,他聽見她在叫他,她如同第一次見麵一樣清純可愛,彎著星星般閃爍的藍色眼瞳看著他,笑嗬嗬的露出了一口貝齒,輕輕的喚他:“霖楓。”
身著喜服的青年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抱著美人吻了下去……
酒碗落地即碎,那夜月色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