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看著王越繼續說道:“你現在必須趕緊出城,王延翰你是救不了了。我做了這個局,就是要讓閩中局勢混亂,讓他們起貪心和欲念,這樣我才有機會坐上閩王的位子。現在我做到了,再過兩個時辰建州軍就要殺進來。如果帶上王延翰你將是眾矢之的,是走不了多遠的。就算你把他救出去,以你的實力能擋得住所有人的攻擊麼?他哪裏是一個死局,你沒有時間去破解。”
說著話,中年人從腰上解下一塊牌子,交給了王越。看著這塊似曾相識的牌子,王越不知道該說什麼。
中年人說道:“這是我的認牌,它代表的是一個強悍的實力。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希望你能利用它開創一個屬於你的時代。”
說完,中年人轉了話題:“讓天賜進來。”
王越轉身出了門,見那個大漢背朝裏站在院門口,顯然是不想偷聽屋中的談話。
“天賜,進來。”王越也摸不準這條大漢究竟是不是中年人口中的天賜,所以隻好含糊的說了一聲。
那大漢轉身怒氣衝衝的走進了屋子,回到屋中王越發覺中年人的臉色更差,顯得非常的虛弱。
見到名叫天賜的大漢走進來,中年人用盡力氣輕輕的說道:“我不行了,越兒是我的侄兒,剛才那個隻是誤會,你不要記恨他。現在我將令牌傳給了越兒,因為這世上隻有他是最了解我的,也是唯一能完成我的心願的人。天賜,你發誓一定要像忠於我一樣忠於越兒,保護他完成的我的心願。”
天賜跪在地上,叫了一聲:“老爺”之後便在中年人嚴厲的目光下,發了一個毒誓:“皇天在上,小人封天賜今生必當如同侍奉老爺一樣侍奉王都尉。如有違誓必當亂箭穿身絕子絕孫。”
說完封天賜轉過身跪拜王越:“主人。”
王越連忙上前想將封天賜扶起,封天賜卻紋絲不動,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兩人轉過身再去看中年人,隻見他臉色灰敗,雙目緊閉隻剩下嘴唇一張一翕。王越緩緩走上前去想聽清他再說什麼,然而中年人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隻能從嘴形上看出他是在喊“媽媽”。
看得出中年人已經是彌留狀態,王越看了封天賜一眼吩咐道:“送他回府。”
說完王越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出了院子在那個名叫“天賜”的大漢的陪同下,王越緩步走回殘破的酒樓,有兩名隨從在門口警戒迎接。“天賜”轉身離開指揮外麵的官軍開始收拾打掃戰場。
回到樓上王越吩咐韓重八:“這裏的事情結束了,你們現在就返回山裏,告訴鄭小六立即帶領隊伍出城與城外部隊彙合,等候命令。”
這次跟隨王越一起來的有一團的團副王十一和親衛營的營官鄭小六。王十一帶著三百人等在城外,鄭小六則帶著入城的主力在九仙山。
在回來的路上王越一直在考慮中年人所說的話。這個人在人前稱自己是“越兒”,而且他是蓄謀篡位的。那麼他一定是新閩王的眾多的親兄弟之一,這樣所發生的一切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新閩王是個怎樣的君主,王越雖然一直忙於練兵,無暇他顧可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外界的傳聞簡單的概括起來就是“好大喜功”、“貪財好色”,曆史上“昏君”的品德他都具備了,他繼位才不過短短的一年時間就橫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
王越在汀州練兵也接觸過地方民政,哪裏似乎並沒有過多的苛捐雜稅,所以王越一直不認為這是真的。然而這幾天在福州王越卻真實的感受到了百姓對新閩王的仇視和敵意,在山裏百姓一提到新閩王和朝政總是一連串的抱怨。王越當時也沒有很在意,以他的生活閱曆就算是在現代比較公平的太祖時代吐槽政府的也大有人在,就不要說古代的官府衙門了。
然而這一切如果是有心人布下的局,那後果就會截然不同。自己一味的救出新閩王那是主動的走到絕大多數人的對立麵,是自取其辱的做法,肯定會受到來自各方的打擊,同時這樣的行為也不會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就像中年人所說的,這是一個死局。化解這個死局需要時間,而王越和新閩王根本沒有這樣的時間。
看來自己還是太嫩了,沒有清醒的認識到政治鬥爭的殘酷。王越前世不過隻是一個小兵,他練兵打仗確實有自己的優勢,但是耍手腕搞陰謀詭計並不是他的專長。以前對局勢的分析看起來條條是道,其實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現在的王越並不具備政爭的能力,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兵帶好,增強自身的實力在這個時代比什麼都重要。
這段時間裏王越再次權衡利害,決定放棄原定營救新閩王的計劃。既然中年人交給了自己一股強悍的實力,那麼現在就應該先去把這股實力拿到手。
王越帶著駱大力出了酒樓找到封天賜。這邊也已經重新集合完畢,死傷人員都已裝上可以找到的馬車、推車。他一同帶著中年人一起走了。在去中年人家的路上眾人異常沉默,封天賜應該將中年的話傳達給了所有人,他們對待王越不再敵視,然而也親熱不起來。王越也想著心事,因此一路上的氣氛顯得特別的沉重。
還在路上的時候中年人已經斷氣,到了家之後對於主人的突然死亡,府上一片哀嚎。在古代男主人就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他的突然死亡會對家庭造成極大的混亂。中年人的家人還算是非常鎮定的,初期的混亂很快就被製止。人們得到了指派都忙著各自要做的事情,即使如此各種忙亂也是在所難免。
沒有人注意封天賜帶著一個陌生人來到了主人的書房。這裏是家中的禁地,往常就連老太爺和老夫人都不能隨意進出,就別提其他的下人仆役,他們連走近這裏都是膽戰心驚的。封天賜是主人的心腹,往日隻有他是唯一能自由進入主人書房的人,所以此刻就算有人見到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間書房非常大,裝修的很簡單。裏麵的藏書不少,也有主人的親筆書畫,還有整箱的筆記。封天賜對這個書房非常熟悉了如指掌,王越隻是略有些奇怪。同樣是穿越的人,同樣有把重要的筆記文件存在書房的習慣。王越卻沒有一個能像封天賜那樣的人如此熟悉自己的書房。中年人和自己一樣有著大量的筆記,這些筆記竟有十七箱之多,王越知道這才是中年人留下的最寶貴的東西。所以王越隻讓帶走了筆記,其他的則原封不動的放在哪裏。
離開了中年人的府上,曲曲折折的來到了一處臨時軍營,這裏還聚集著大約四百多人的隊伍。封天賜請王越進入中軍大帳,這裏有十多名將官在帳外等候。
王越在大案後坐定,問封天賜:“下一步有何計劃?”
封天賜恭聲答道:“老主人的計策是建州軍入城拿下閩王,這時泉州軍應該可以趕到城外。兩麵相互牽製老主人擇機而動,如果事情順利老主人可繼承閩王之位,不順利也可由泉州刺史大人繼位,老主人再徐徐圖之。”
王越又問:“那你們的任務是什麼?”
封天賜繼續答道:“根據老主人的吩咐,我們在此主要是護衛老主人的家眷。如果事成我們就地轉入福州六衛,若是泉州軍入主福州我們就退回漳州。”
“漳州?”王越吃了一驚。封天賜應聲說“是”。
王越又問了一下能否保證安全出城送信,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王越讓駱大力進來,吩咐道:“你立即出城通知王團副,讓他彙合成內部隊後立即返回汀州基地歸建,路上不得耽誤時間。我要去一趟漳州,你們歸建之後告訴基地暫時由郝團長負責全局。”
交代完畢王越讓封天賜派人將駱大力送出城,並告訴那四個護送的人不要轉回,直接歸入親衛營跟著部隊去汀州。
送走駱大力之後王越在大帳中接見了軍中將官,經過封天賜的介紹以及回來官兵的述說,這些將官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這些人也是一群驕兵悍將,今天被王越打了一個土頭灰臉傷亡慘重,嘴上沒說什麼,心裏還是不服氣的。這些表現王越都能理解,至少目前為止他們還是表現出很高的服從命令的素養,這讓王越感到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