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正陽門前,嚴世蕃頂著毒辣辣的日頭,挽起了袖子,甚至親自幹起了活,他那麼賣力的表現,無非是想挽回一下自己在嘉靖皇帝那裏的印象,為此他都大半個月都沒回嚴府了,吃住都在工地上,原本養尊處優的嚴世蕃如今硬生生曬成了一個土肥圓的黑胖子。
看著日頭西下,嚴世蕃聞了聞身上的臭味,覺得差不多該回府一趟,再不回去,整個人都要餿掉了,這段日子他也是提心吊膽的,嘉靖皇帝隔三差五地不時上個朝,在外人眼裏就是他嚴家大廈將傾,如今嚴黨內部都人心不穩,趙文華那廝去了浙江以後更是半點消息都沒有,隻知道這家夥和司禮監的李太監打的火熱,那直浙總督胡宗憲也是和他一丘之貉。
乘著轎子,嚴世蕃剛回到府中,還來不及沐浴換身幹淨衣服,就被自家父親身邊的下人給叫去了書房,剛進書房,嚴世蕃便瞧著自家老父親,麵色潮紅,那花白的胡子都在顫抖著,那看著他的眼神更是仿佛要擇人而噬一般。
嚴世蕃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老父親,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嚴嵩已經抓起書桌上的硯台朝著嚴世蕃的臉上砸去,嚴世蕃本能地縮了縮腦袋,雖然沒有被砸的頭破血流,可是卻也被潑了一臉的墨,而看到他閃躲,嚴嵩更加氣了,“你這小畜生,你還該躲,早知道你是個害人精,老夫當年就該親手把你這小畜生溺在馬桶裏,省的叫我嚴家滿門老小給你陪葬。”
見到老父親氣勢洶洶地怒罵自己,嚴世蕃半晌摸不著頭腦,不由叫起冤屈來,“父親,孩兒又怎麼惹您生氣了,孩兒最近可都是在正陽門的工地上幹活。”
嚴世蕃徑直跪在了地上,他知道如今嚴家全都係在這位老父親身上,萬一要是真被氣出個好歹出來,那他嚴家就真的完蛋了,於是他一邊辯解,一邊跪著膝行到了老父身邊,一把抱住大腿哭訴起來,“父親就是要打死孩兒,也該讓孩兒做個明白鬼。”
“你這小畜生,到了現在還敢狡辯,你自己拿去看看,你說說你到底還有多少破事瞞著老夫,你是不是不讓咱嚴家滿門死絕才甘心!”想到方才陸炳過來時的那種冷漠姿態,嚴嵩饒是經曆過再多的大風大浪,也不由覺得脖子後頸一涼,想他身為首輔,難道到最後也要和夏言那死鬼一樣,去東街菜市去挨上一刀麼!
嚴世蕃是真的不知所以,不過等他拿起林河整理的那張木料清單,他看過之後卻是傻了眼,一下子他瞬間沒話講了,過了半晌,才大著膽子問道,“父親,這是誰給你的?”
“誰給我的,陸炳親自送過來的,這清單還是皇上交給陸炳的,你這小畜生膽大妄為,簡直喪心病狂,二十五兩銀子的木料你敢算成五百兩,你當皇上是傻子嗎!”
嚴嵩喘著氣罵道,他年紀大了,情緒激動之下,一口氣差點有些接不上來。
“父親,您消消氣。”嚴世蕃也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糊弄皇帝,黑皇帝的錢,那本就是死罪,如今他的腦袋居然還在脖子上,也算是個奇跡了。
“消氣,消什麼氣,你給我說,你這個小畜生還有什麼事是瞞著老夫的,說出來,老夫現在就打死你,省的到時候陸炳上門把嚴家老小全都砍了腦袋。”嚴嵩坐了下來,可是卻餘怒未消,他就是再寵愛嚴世蕃,可是事關嚴家全族幾百條性命,這個兒子便也沒那麼重要了。
“父親,兒子發誓,再沒有別的事了。”嚴世蕃連忙賭咒發誓道,然後他一臉苦笑地說道,“父親,兒子也是被坑了啊,那雲南布政司送來這些木料時,卻是寫了兩百兩一根,兒子這才加了三百兩,要是知道這木料才二十五兩一根,借兒子十個膽子,也不敢翻上二十倍。”
嚴世蕃此時也是悲憤欲絕,他是貪婪,可是那殺千刀的雲南布政司的混蛋更黑啊,他兩百兩變五百兩,最多翻了一倍多,可這王八蛋卻是從二十五兩跳到兩百兩,翻了八倍,如今卻是把他在皇上麵前坑死了。
“你這個混賬,立刻給我滾回工部去,把你曆年經手的工程全都給我查清楚,皇上讓陸炳帶話,讓咱們吐出這些年貪掉的錢財,老夫不好過,下麵的這些小鬼還想置身事外。”嚴嵩聽到嚴世蕃的嚎叫,也是臉上神情精彩至極,他沒想到自家兒子向來自詡天下第一聰明人,沒想到竟然也被底下的官員坑得這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