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兒,媽對不起你。”曼君輕撫著肚子說,“媽沒能把你帶到這世上,讓你好好看看這世界。不過,這世界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媽帶你去看另一個更好看的世界。好嗎?或許還能碰上爸爸呢……”在她眼裏阿昆已經凶多吉少,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十分悲傷,反而覺得一家在天堂團聚倒是個不錯的結局。
梁叔在大腦裏推演了一下整個過程:他們往前縱身一躍,隨著急風驟雨下墜,身體控製不住在半空中翻滾,眼前畫麵天旋地轉,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摔個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但勝在毫無痛感;抑或是強忍烈火焚燒,體驗身體每一寸皮膚在火焰的肆虐下帶來的劇痛,甚至能聽見自己的脂肪哧哧作響,最後還會在劇痛的掙紮中摔下樓去。他發現不論是主動尋死,還是被動等死,都不是容易作出的決定。
“梁叔,”曼君幽幽地露出一抹微笑,“我們那邊見吧。”說著,屁股已經挪出窗台。梁叔本能地倏然出手抓住曼君手腕,“再等一下!”但整個人已被拽下樓去,他另一隻手抱著小霖,騰不出來攀扶,慌亂中伸腿去勾,正好勾住窗框,但殘留在上麵參差不齊的玻璃卻紮進了他的小腿,同時裏麵的大火又炙烤著他沒有穿鞋的腳。他放聲慘叫,痛得幾乎暈了過去,小霖被他的慘叫嚇醒,發現自己半天吊著,也嚇得放聲大哭。
這時,一陣白色的粉末從窗戶中噴出,梁叔感到纏繞著腳的熾熱劇痛消失了。“老婆!”阿昆在看見窗外的情況,頓時嚇傻了眼。“快到走火梯把消防水喉取來!我快抓她不住了!”梁叔感到他抓不牢曼君的手腕,濕透的皮膚開始打滑。阿昆應了聲“好”,轉身奔去,不久後窗戶裏揚出一根塑料水管。曼君抓緊了消防水喉,腳踩在水喉末端的噴頭上,梁叔才感到墜勢頓緩。他奮起剩餘的氣力將小霖放到窗台上,而自己卻再也掙紮不回來。他上半身垂在窗台外,下半身靠一條腿勾住窗框,渾身虛脫,隻對著同樣垂在大廈外的曼君報以勉強的笑容,說著如同遺言的話,“好好活下去,把孩子生下來養育成人……”
火又再燒起來了。對於這樣的大火,幹粉滅火器根本起不了什麼大作用。阿昆僅憑一根消防水喉,根本無法將身懷六甲的妻子拉上來,剛還因為大難不死而感到慶幸,瞬間又被絕望所湮滅。霍競凱也憑著一瓶幹粉滅火器將另一邊窗台的聶紀朗三人救了出來,他們勿勿趕至,將剩餘的滅火幹粉全部用來撲滅正在死灰複燃的火焰,然後眾人全力,將梁叔和曼君拉了回來,並抱離火災現場,放到東走火梯間休息。
阿昆將“老古”從窗台取回放在梁叔身邊,他知道梁叔如果摸不著它,心裏會很不踏實,隨後幫梁叔檢查傷口,越看心裏就越寒。梁叔的腳被嚴重燒傷了,可以說熟了一半,而小腿被玻璃割破的傷口則鮮血淋漓。阿昆連忙取出傷藥為他包紮止血,他卻緩緩舉起手指指著雄雄烈火,氣若遊絲地說:“小常……和小陶……”
人們這才發現常笑和陶恩齡確實不在此間,忙高聲朝大火呼喊他們。很快,常笑的聲音便從雄雄烈火中傳來,“快來救我們!我們出不來啊!”聶紀朗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那方早已被烈火吞噬。“你們能不能挪到靠近東麵的窗戶?那邊的火被我們壓住了。”他高聲回應著。“不行啊!”常笑叫道,“火都燒出窗戶了,我們過不去啊!”聶紀朗說:“你們衣服都濕透了,衝過來不行嗎?”常笑回應:“窗台太滑了,衝不起來!”聶紀朗回頭問阿昆和霍競凱,“還有滅火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