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最後賭局(五)(3 / 3)

他將對講機取出,冒著大雨霍然下車,並狠狠將對講機擲在地上踏個稀巴爛,然後將潘德念從車上揪了下來勒在身前,再咆哮著命令轎車上的人下車。

鄧冠勳緩緩下了車,走到他跟前,不料未待分說,臉上便挨了他一拳。

“說!這車上還有什麼無線電設備可供你們追蹤的?”呂湘英瞪著眼問。

鄧冠勳仍是麵無表情地用腹語說話,“我跟你一樣,都是頭一回坐上這車。再說,定位需要衛星,而現在我們頭頂的衛星,控製權大多在宗氏派手裏。”

“那你怎麼知道車上有對講機?又怎麼知道無線電的頻道?”呂湘英追問道。

“對講機是標準配置,頻道是預先設好的。你可以懷疑有人偷聽,但憑這對講機,根本起不了追蹤的作用。”

看著鄧冠勳說話的樣子,呂湘英隻感動一股莫名的憤怒,“你給我好好說話!嘴巴一動不動的玩什麼腹語。”

“這是我們‘隔牆耳’對情報人員的基本要求:在交流中盡量使用腹語,以避免被人讀出唇語。”鄧冠勳不疾不徐的回答,讓呂湘英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什麼極其幼稚的問題一樣,一時間竟接不上話。

“這附近其實是一片荒郊,沒走過的人很容易分不清方向。”鄧冠勳說,“這樣吧,你跟著我的車,我把你帶到一條公路上,你再決定往哪個方向走。”

“天曉得你會把我們帶到什麼埋伏圈裏。我腦子裏的納查瓦告訴我,就算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你半句話。”呂湘英反唇相譏。

“那你就隻能等天亮再走了。”鄧冠勳環顧了一下四周說,“不然你極有可能衝進某條深溝或水塘裏。”

呂湘英深知這不是個辦法,畢竟現在仍離蜂巢不遠,立憲派極有可能在反應過來之後,作出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決定。所以與其在這裏耗著,還不如相信鄧冠勳一次,畢竟他和車上另一名傀儡尤鳳儀都是疾遊海嬰,想必不會拿自己少主安危來耍花招。

“行。”他說,“我已經在那鬼地方賭了你五六十層,也不差再賭你一段路。”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明白到,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即便是人類也沒有疾遊海嬰來得可靠。這實在頗為諷刺。

方案談妥,眾人又再重新上車。尤鳳儀把車開在前麵為呂湘英開路,一路磕磕碰碰,東拐西繞,好不容易才開到一條鄉道之中。呂湘英想不到,開車時眼前根本沒有什麼建築物之類的東西擋道,卻還是得繞來繞去才繞到鄉道上,他自問僅憑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到了鄉道,尤鳳儀停下了車,讓呂湘英超過她。呂湘英緩緩將車駛入鄉道,在車燈之下,他發現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經長得非常茂盛,枝葉繁雜,道路上鋪滿了濕漉漉的落葉,顯是多年沒經修葺和打理的緣故,而樹下的雜草雜花,更是長可及腰,再加上路麵龜裂,以致有不少頑強的植物從柏油路麵破土而出。

長期徒刑刑滿釋放的人,在重新踏入社會的時候總會產生無法抵抗的不適感。因為社會的發展已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後,他們再也追趕不上,適應不了,對當前社會無比陌生,猶如到了另一個星球,即便如何努力,也再難融入。呂湘英如今也有類似的感覺,但造成他不適應的並不是社會的發展,而是文明的極速倒退。

麵對眼前巨大的荒涼,他隻覺得這天地雖大,卻已無他的容身之處,以致有那麼一刹那,竟萌生了返回蜂巢的念頭。——他已經無家可歸到要將敵人的家看成自己的家。人生最可悲的,莫過於你根本不知道未來的每一天自己會在何處醒來。

他對這顆星球的歸屬感就在這深夜之時,暴雨之中,大樹之下,頃刻蕩然無存。他覺得自己再也不屬於這顆星球,而這顆星球上也再沒有什麼是屬於他的,他不僅談不上是這顆星球的主人之一,甚至談不上是一名客人。

深呼吸了一下,他努力擺脫顧影自憐的思緒。反正路就在眼前,浪跡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