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一位婦女說道,“我跟老伴商量過了。其實我們活了大半輩子,也足夠了。不如讓我們去引開他們,給年輕的爭取點時間吧。”
她一言甫畢,剛說話的女子便即抽泣起來:“媽——。”
“傻丫頭。”婦女在黑暗中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好好替爸媽活著,照顧好學霖,我們在九泉之下會保佑你的。”
“親家老爺,”老者對婦女的想法未作表態,隻問她的丈夫,“您也是同樣的看法嗎?”
“是的。”女子的父親回答得非常幹脆,似乎早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覺悟,“為了孩子們,我們倆的老命又算什麼。”
“我好感動。”老者雖然這樣說,但語氣中卻聽不出半點感動的意思,“這句話是我替你們女兒說的。可我更在意的是,你們能引開他們多遠?十米?五十米?還是一百米?”這時,巷外更傳來了汽車發動機隆隆的聲音。老者冷冷一笑:“你們聽聽外麵的聲音,並非我不想成全你們崇高的自我犧牲精神,隻是你們的犧牲,於孩子們毫無用處。”
說話間,巷外的動靜更近。
“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死嗎?”女子的父親質問道。
老者抬頭仰望四周,見巷子兩邊至盡頭,皆是高逾三米的圍牆,立即得出結論:“咱們翻過去。”
“太高了,年輕倒好說。可我們四個老骨頭……”她一麵說,目光分別掠過在場年過花甲的人,“加起來都兩百多歲,怎能翻得了?要不我們把年輕的馱上去,讓他們逃命去吧。”
“誰說老骨頭就爬不上去?”老者的兄弟大有不以為然的氣概,黑暗中依稀見他是個胖胖矮矮的老頭,還一麵說一麵走到牆根,背牆紮穩馬步,雙手反掌重疊在大腿上。“老古,”他招呼著嗓音滄桑的老者,“我先馱你上去,你再拉他們一把,我墊後。”
老古二話不說,便朝他奔了過去,一腳踏在他的手掌上,一個躍一個舉,輕鬆利落便攀上牆頂,完全不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他攀上牆頂之後,月光頃刻披灑在他身上。這才清楚看見,他身材雖纖瘦,麵容卻矍鑠,目光炯炯有神,顧盼間隱隱透露著冷酷的性情,一頭銀絲紮在腦後成辮,背著個足有一米長半米寬、看著並不輕巧的大背囊,顯然他身體素質極佳。
他在牆頂穩住身子後,立即轉身朝他兒媳說:“若婷,把學霖交給振鋒,你先上來。”
兒媳若婷見有生路,也不猶豫,把兒子交給丈夫後,又借著胖老頭與公公的幫助,攀上了牆頂。她隻覺得天無絕人之路,本來還暗暗高興,誰知往牆的另一麵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原來這牆正築在一高台的邊緣,攀上來的一麵是大約三米高,但另一麵卻足足五米有餘。這兩米落差若是換在平地簡直微不足道,可換在縱向距離,那幾乎無異於高了一層樓。
若婷窮盡目力,才在這昏暗的環境中勉強看見下麵是個什麼地方。那兒是一條人行隧道的出入口,地上幾乎填滿了雜物,什麼路障圍欄廢舊電器,一時間也說不完,還傳出陣陣肉體腐爛的異臭。登上圍牆之後,若婷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生路。若硬要說有什麼地方能去,就隻有躍過五米深的人行隧道,跳到大約兩米對開的另一麵等高的圍牆上。
正當她躊躇之際,公公已將丈夫提了上來。“振鋒,這牆頂不夠寬,站不了那麼多人。”老古依然帶著不容置疑、命令似的口吻,指著對麵的圍牆,“你先帶若婷跳過去。”
振鋒“嗯”了一聲,不加思索就往前一躍,落在對麵牆頂上,連忙蹲下穩住身子,隨即轉身朝若婷伸出右手:“婷婷,快過來。”
若婷隻想到腳下有五米縱深,早已嚇得腿軟,隻一個勁地朝丈夫搖頭:“我不行……”忽然察覺孩子不在丈夫懷裏,忙問:“學霖呢?”
“放心,”回應的是她母親,“在我這兒。”
“別婆婆媽媽的!”老古一麵催促,一麵將若婷的父親也提了上來,“我們可沒有時間為你做思想輔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