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並無過多責備我的私自外出，看著我一切安好，便囑咐隨同的家仆一行人回了尚書府。
進了府門，我看見盛氣淩人的大夫人早就著了丫鬟婆子候在一旁。看見我進來，大夫人的眼中充滿了憤恨和不加掩飾的鄙夷。出於禮節，我還是徐徐施禮。
大夫人依舊怨毒地盯著我，繼而抬起素白的右手狠狠給了我一記耳光。
頭腦裏一瞬間嗡嗡作響，右臉頰火辣辣地疼，我卻沒有掉一滴眼淚，娘親沒了，這世間值得我傷心流淚的人和事本已不多。疼痛而已，我受著便是。
看我不說話，大夫人的怒氣似乎消減了幾分，塗滿紅色蔻丹的食指狠狠地戳著我的額頭，“你那個下賤的女人死了。可整個尚書府的人還喘著氣呢。不知大晚上跑出去和哪個下賤的野男人鬼混，白白壞府裏的規矩。你下賤的娘就是這麼教你的麼！”
右手的指甲因為用力而嵌入掌心，我不容許任何人用這等下賤的言語侮辱我最愛的娘親，即使她是宰相大人的千金，即使她是長姐的親娘。
“夠了，娘，是我同意鳳歌出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這事與鳳歌無關。”長姐瞬間湧動的情緒使得在場的所有人一愣。
大夫人看向鳳衣，責備道：“堂堂尚書府千金，沒得老是和那些下賤的女人混在一起。行了，跟娘到前廳，你父親有事找你。”
一行人緩緩而去。
霜兒扶住我的手：“小姐，咱們回去吧。”
天氣說變就變，時至半夜，已是雷雨交加。這多變的天，像極了多變的人心，像極了世事無常。我瑟縮在狹窄的床上擁著單薄的被子，怕極了這電閃雷鳴的黑夜。
自那日後，長姐再沒有找過我，除了送剩飯的婆子，沒有人再踏進春暉園，整日裏我都捧著園子裏那些陳舊的書卷打發時光。
“霜兒，發生什麼事了麼？大小姐可還安好。”
霜兒一邊漿洗著衣物，一邊和我說話，“小姐，聽說要選秀了。府裏的丫鬟婆子都在傳說鳳衣小姐要進宮當娘娘了。”
雖然早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是響起長姐那夜哀傷的眼神，我的心下還是一驚，“這一天還是來了。”
晚飯之後，我見到了長姐。我看著踏入春暉園的長姐明顯消瘦了許多，看得我心中越發不安。
“長姐，我都知道了。”
長姐的眼睛紅腫，明顯是剛哭過，“鳳歌，你知道麼，我求過娘，求過父親，可是沒用，真的沒用。”
“姐姐，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呢，父親這樣的重臣，向來選秀也是走個過場，長姐鐵定是要入選的。何不把握進宮前的這些日子，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進了宮，回家一次也是不容易的。”
“鳳歌，你說的這些，姐姐自是知道的，姐姐從不怨命，我知道我遲早是要進宮的，可是父親為何卻要把你也葬送在後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隻求父親能夠讓你過你想過的日子，不想父親卻那般責怪，絲毫不改心意。”
我心下了然，有姐姐這番心思，即使是替姐姐進宮我也是願意的，娘說知恩莫忘報，姐姐對我的恩情，我又怎會忘記。雖然不明白父親為何忽然決定讓我同姐姐一同進宮候選，但在寂寂深宮裏，至少我還能陪著姐姐，幫襯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