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夜酩好不容易才從後廚眾人的糾纏中擺脫出來,回到家後,發現他爹竟然一日未歸,不過這種事情之前經常發生,他倒是習以為常,沒往深裏去想,將熄滅的灶坑引燃,重新將鍋裏的水燒開,將飯菜又熱了一遍,見沒什麼可忙,天色尚早,還沒到無名法決要求“依步天綱”的亥時,便回了自己的廂房。
昨日接連遭遇意外,沒顧上看豐老爺子給的那本《食藥草綱》,今日得閑下來,從炕頭櫃門裏把書找出,借著昏暗的油燈翻開,隻見一行行娟秀小字寫的一絲不苟,整齊劃一,猶如泥模印刻一般,隻是看了前麵幾頁,夜酩便漸漸入迷,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豐老爺子早年是南國名廚,夜酩本以為書裏記載定然都是他行廚多年的心得和竅門,但看下來才發現這本書前半部分更像是一部雜糅了練廚行醫心得的遊記小說,其間記載的很多老爺子年輕時的經曆和見聞,還有從別處收集來的各種菜式菜譜,間或夾雜著許多圈改批注,讀死書自然不如讀故事,如此一頁頁翻過,竟不知不覺看了小半本,直到五髒廟開始鳴鼓,屋外隱隱傳來梗梆聲,夜酩才將書放下,在院子裏轉悠了半圈,還是沒聽見他爹回來的腳步聲,來到正房外屋,從鍋裏拿出吃食,草草填飽肚子,已經再難按耐躁動的心情,決定不再等下去。
將化成弧形後再無變化的隕月刀從屋裏拿出,夜酩來到院子當中,借著皎潔的月光,反複端詳了一陣,除了感覺有些壓手之外,並沒發現“神器”有任何特異之處,如果扔到大街上,怕是就算乞丐看到,都會嫌棄這刀不夠鋒利,至多是撿去換幾個饅頭吃,有心想要再以血祭刀,進入那“鉤月玄境”中再探究竟,但想到他爹昨晚的囑咐,怕引發不可預測的後果,隻能悻悻作罷。
按照昨日在九重鐵塔上看到的記述,練習無名功法需要在特定時間,以心法和步法配合研習,眼下已然是“亥時”,夜酩深吸了口氣,讓燥動的心情沉靜下來,一邊默念口訣,一邊以刀做劍,在院落當中緩緩移動起來。
“一重通明,飛步天樞,閉氣九息,叩齒九通,咽液三過,純想九辰,留立陽明星上……”
夜酩本打算先熟撚一下,再循序漸進,卻沒想到剛邁出還有些生澀的步伐,腦海中依法決存想九辰,僻靜小院內已悄然出現一絲寒意,起初不甚明顯,畢竟此時正值季節交替之際,又是在深夜,有些寒風也屬正常,他並沒有在意,但是隨著他動作變換,手臂舞動、步伐交替,寒意徒然加劇,竟頃刻間形成一個冰晶漩渦,將其卷入其中。
夜酩立刻意識到不妙,這感覺和他昨日乍見隕月化形後的遭遇如初一轍,隻不過是一息之間,他的手已然被凍得失去知覺,和隕月刀徹底黏在一起,眼見冰晶沿著手臂一路蔓延,眨眼已到腋窩,便是在這個時候,他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事後才知道生死攸關。
他並未停下腳步,而是強忍徹骨寒意,依循法決綱要,繼續練了下去!
也幸虧夜酩骨子裏有一股不服輸的盡頭,隨著他在冰雪漩渦中挪動身形、又按法決中傳授的呼吸、叩齒、吐納、存想等步驟一絲不苟的演練到位,漸漸的,他感到在額頭眉心處有股暖流緩緩積蓄,這個變化也和昨日相同,卻是令他感到奇怪,他本以為昨日從鉤月玄境中醒來,看到的那束紅光是他爹張老鐵禦使的飛劍發出的,今日卻發現那道光乃是來自天穹!
他馬上想起法決中那句“轉灼神光”,豁然想通了關鍵,昨日他隻是在鉤月玄境中看到那“神魂”演武,然而畢竟不同於真人口傳心授,很多事情都是隻觀察到了表象,今日研習才逐漸體察出其間奧義。
當時那神魂在演練這第一重功法之時,腳下的金盤內有很多星辰積聚一處,跟著他的腳步移動,放到眼下看來就是這些不知從何聚集來的冰晶旋風,而隨著他動作越來越熟,逐漸進入忘我境界,隻感到那股從眉心飛入的灼灼熱力似娟娟溪水,沿著眉心明堂,經過百會、玉枕、夾脊一路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