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始至終沒有正看我一眼,說罷,拉起衣裙,在丫環的簇擁下上了香車,漸然遠去。
我的手不覺間顫了起來,恨無處泄。
如果孟夕變了心,我如何能將他拉回來?
一味的放任,結果,隻能由他而去。
“你在這兒。”
他來了,踏著地上的枯枝腐葉悄無聲息地站到我麵前。
“你哭了……”
他伸手,我將臉側過不再看他,任憑他的手指在空中停下。
我轉身欲走,衣袖卻被他拉住。
“孟娘……”
他不停地咳嗽,血濺在了我素白的雪衣上,瞬時,衣袖開出了一朵朵細碎的梅花,含雪怒放。
“血!你在咯血!”我驚道,孤疑的看著他。
“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他的嘴角掛著血絲,笑著,臉上依舊蒼白無力。
“這次,這次全是真的。”他說,很艱難地說。
我將手扣住他的腕上,為他把脈。
脈像澀而凝重,枯絕虛玄之像。
“怎麼會是這樣,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喊道。
“沒有用了,孟娘,身為郎中已知自己活不過十日。”他道。
淚水漫過眼簾,落在指尖,晶瑩而又徹透。
“我知道自己時日已無多,一直躲著你,讓你恨我……”
“因為你說過……”
他拉過我的手,放在臉上,輕輕的來回摩挲,很溫柔的撫摸。
“因為我說過,有天,你死了,我也會……”
他捂住我的嘴,不讓我再說下去。
“孟娘,我要你活下來,不再想念我。”他說。
“不,我做不到,做不到!”我拚命搖頭。
有人站在身後清咳了一聲道“時候不早,請孟郎中到王府商議與明珠公主大婚之事。”
他一身宮中太監扮相,麵無表情。
孟夕向他欠了欠身道“請公公再給點時間,讓我與內人吩咐幾句”。
他拉過我,指尖溫暖而輕柔。
“孟娘,我不會娶公主。”他小聲地對我道。
不娶明珠公主就意味著抗旨拒婚。
一旦抗旨,並要誅聯九族!
我的臉毫無血色。
他歎了口氣,道:“你始終都不肯信我。”
“我不會輕易責怪任何人,答應我,你也不會。”
我點了點頭。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瓶子,將它放在我的手中,旋即握緊。
“瓶子裏麵裝的,是我苦心研製的藥水,喝了可以讓人忘了心裏最痛苦的人和事。”
他用眼睛看著我。
“請孟郎中起程!”
一旁的公公雖還恭敬,話中早已顯出不耐之音。
謎
傍晚,如血夕陽之下,我見到了明珠公主。
我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花容月貌盡失的模樣,頭發淩亂,目光呆滯,衣袖上有塵埃灰燼。
“孟夕死了。”她說。
“你胡說,他是不會死的。”
我用眼睛盯著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
“是的,他死了。”
她哭了,淚水在臉上碎得一片又一片。
美麗的女子就連哭泣也是楚楚動人的。
“這是他死前要我交給你的。”
她將一封信遞到我的手中,信殼上有凝固的血跡,有細小的折痕,顯然已備多日。
“他寧願一死也不願娶我。”
她一個勁地哭訴,腰間除了玉佩香囊之外,還多了一把銀匕首。
那銀匕首化成灰我也認得是誰的。
她撒謊,她一定在撒謊!
我目中放著火光,這麼多人帶走孟夕,定是孟夕不從,便索性將他殺死。
我冷靜吸了口氣,將孟夕給我的那個瓶蓋拔開,將藥水斟滿兩杯碧玉杯。
杯中湯色清洌,無影無味。
順手挑了斷魂草的粉末欲放入杯中,耳邊又響起孟夕說的話語:“我不會輕易責怪任何人,答應我,你也不會。”
她用眼睛看著我,手指一顫,再也無力。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東西,他要我們忘了所有。”
我說著話,手並不曾碰它。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又木無表情地拿起杯子,仰起頭一飲而盡。
而我沒有,我願意守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總有一天,謎底都會揭曉。
我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失憶藥水的配方。
孟夕仍然想讓我忘了他。
沉睡一天的公主醒來,用空洞的眼睛微笑著,仍是個無痕的女子,擁有傾城的姿容和萬貫家財的女子。
而我,仍是孟娘,一個活在回憶中的孟娘,一個一夜之間白了青絲,相思無藥可治的孟娘。
孟夕死了,最後,隻留下一下癡情的女人和一個冬季。
無花的季節,心如死灰。
我相信孟夕是愛我的,至少,他用死來成全了我。
春去秋來,年複一年,我隻身住在沁園沒有離開。
我不再替人把脈治病,包括老人和小孩。
我隻做一種藥,能讓人忘了心裏最痛苦的往事。
世人都叫它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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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親們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