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生不相見(2 / 2)

高元淳冷眼掃他,郭奎立時住嘴,垂下視線卻能瞧見高元淳一手握拳,頭頂傳來他冷峻嗜血的嗓音:“小皇帝登位不久,這些爛泥就迫不及待鑽空子,人會救,沈嘉拓也會死。”自高元淳來過牢獄,戚汐就沒再被受刑,沈將軍幾句話裏能聽出端倪,這女子與他可有也可無,卻終究和他東駿王有些牽扯,若然私自妄動後果可以想見。

次日,戚汐被好生包紮傷處塗抹藥物,換回幹淨衣服就被趕出地牢。幾日未見光亮,一出地牢眼睛蟄得生疼。戚汐拿手擋光,等逐漸適應便見遠處有一輛馬車停駐,馬車旁倚靠的男子,戚汐認得。是高元淳近身侍從。

“姑娘。”郭奎迎上來,瞧她精神恍惚有些擔憂:“身上的傷,還疼嗎?”

“不疼了。”戚汐咬唇不敢看他。

郭奎見她有些生疏,隻得尷尬得撓頭,請她上馬車:“姑娘上車吧,王爺在客棧等你。”

戚汐退後三步,搖頭目光防備地盯著他,語氣微顫:“我也知道事不過三的道理,高元淳還想要怎樣?”

這是第一次郭奎見她反抗,雖然無力卻仿若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到底不過隻是個弱女子,三番兩次遭王爺折騰,的確悲戚。

“姑娘不要害怕,這一次我向你保證,王爺絕對沒有再加害你的意思。”郭奎歎息:“姑娘可能不知,王爺曾讓卑職去醫館找過你,可你已經不在,你如今能順利走出地牢也是王爺在背後給沈將軍施壓。這樣,你總該相信吧。”

客棧的天字雅間。

戚汐簡單洗幹淨連日來受刑遺留下的汙穢和臭味,換上幹淨衣裙繞出屏風,高元淳已在屋內。白衣狐絨,袖口淡紫紋路絹繡,銀冠束發容顏俊美。若是不動不語,眉睫輕彎極容易讓人誤會是個溫柔謙和的漂亮公子,可狹長戾氣的眸,卻出賣太多。

“這些年,我都不知道你的姓氏”高元淳轉身,“你叫什麼名字?”

戚汐捏緊衣袂,淺淺施禮:“民女戚汐,見過東駿王。”

話落感覺那襲白影往這邊靠攏,戚汐下意識往後退一手已被拉住,他指尖薄涼惹得戚汐起了一身疙瘩。戚汐抬頭對上他深邃黑眸,瞳仁像是蘊藏太多情緒,多看一眼都要沉淪。現下這眼裏有熟悉的溫存,可戚汐有些後怕,認真看著生怕又是假象。

他這人,最會裝。

“戚汐。”他嗓音低沉像是古琴末弦,好多年了,這是戚汐第一次自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高元淳略帶歎息地說:“見你一次,我就想起那些年在京國經受的折磨和羞辱。我二十回大晏,三年韜光養晦,五年逼死兩位皇帝,兩次險些喪權身死。戚汐,可我忘不了七年前受的欺辱!”

戚汐瞪眼,任由眼眶紅鎬聽著這番話。她明白,那些年的黑暗是他一輩子驕傲上的汙點。所以他在滅京國時根本就沒想留活口。

“女人在我眼裏無分美醜,隻分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之分。所以戚汐,如果你不走,我恐怕還會殺你。”高元淳瞳仁血色,著實嚇到她。戚汐咬唇,像是用渾身力氣憋出這句話:“爺說什麼,我都答應你。戚汐會離開,一輩子與爺不複相見。”

高元淳垂眸瞧她,捧住她小臉欺身下來,薄唇貼上眉心落下一吻。戚汐闔目,淚水滑落。眉間溫度還未消散,他已鬆開手轉身拂袍離開,殘留衣袖間淡淡梅香遺留在戚汐鼻尖。這句話的承諾讓戚汐完全喪失強硬情感,跌坐在地抱膝痛哭。

所謂的嚎啕大哭,原來這樣暢快。

高元淳留了好些銀票和碎銀子給她,戚汐在客棧住了數日才收拾妥帖準備離開衡陽,望著銅鏡裏眼眶發紅腫如核桃的自己,努力扯出一抹笑,可這笑比哭還要難看。

“全當是夢。”她告訴自己,須臾這七年,全當是夢吧。自己是什麼身份,而今的高元淳是什麼身份,完全的癡心妄想。

退房時,掌櫃尤為客氣讓戚汐覺得不自在。她想,該去揚州看看,那兒是自己的故鄉,雖不是煙花三月如今定也是冬景別致的。街頭人流繁雜,戚汐走到一半就見遠處緩緩開道,人群散開。這場景熟悉,讓戚汐心口不免生疼。

隻是這次卻是一列喪隊,抬著一口棺材為首兩人,一少年披麻戴孝手捧靈位,慈父沈嘉拓之位。另外一少女撒落冥紙,不住哭喊:“晏有奸逆,禍延朝綱殘害忠良!”

“聽說,東駿王遇襲的刺客就是沈將軍籌謀的,唉,可惜奸逆未除忠良盡死啊。”

“沈將軍未和丞相商量私自行動,早該料到會有如此下場啊。”

……

如事,百姓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