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你好大的膽子!”白湛怒道,“居然敢公然與白家與承親王作對,你幾時從的皇帝?!”
白湛雖不複昔日功力,可下手絕未留情,白燁被打得一個趔趄,後退了幾步。待站穩,卻隻穩穩地受了,不避不讓,垂首應道:“大哥,莫要聽露兒一麵之詞,當時之情境,由不得我選擇。”
白湛卻似瘋了一般,不依不饒上前揪住白燁的領口:“白燁!你居然敢頂撞兄長!你是不是覺得如今我殘廢了,被困在這一方囚籠出不去,你便是白家順理成章的繼承人?!表麵順從於我,暗地裏卻給皇帝送信,想邀功行賞是嗎!”
自從被關在此地,進出不得,生不如死,白湛再聽不進去任何勸誡:“你知道我在等一個機會!你知道!若非你通風報信,怎會一無所獲?皇帝的病症不是虛的,一旦成事,就算薄延在又如何?承親王是理所當然的儲君!”
連辯解的機會也無,白燁直麵白湛的瘋狂,將半生之力皆獻與白家之複興,不惜謀奪帝位另立新君,落得如此下場,已無回頭之路。
“白燁,你給我記住!今日是什麼日子!你給我牢牢記住!”白湛怒目圓睜,整張臉陰森可怖,中了“九死一生”之毒能僥幸活下來的,恐怕隻有兩人。
白燁不再為自己開脫,應道:“我會記得,榮昌元年四月初十,我犯下大過,理應去白氏宗祠思過。”
白湛忽地挑眉,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榮……昌元年?”
“是,榮昌元年四月初十。”白燁重複了一遍。
白湛揪緊了白燁的領口,險些將他扼死,追問道:“大秦幾時改的年號?”
“二月頒的詔書,三月改元榮昌。”白燁解釋:“我以為大哥知曉,便未曾細說。”
白湛呆了呆,忽然冷笑一聲將白燁的領口鬆開,轉身走向桌子,為自己倒了杯茶,諷道:“別假惺惺的解釋了,你們一個個都以為我再無出頭之日,不過困居這暗室了此餘生,外頭年號是榮昌還是榮華與我有何幹係?”
白燁低下頭:“大哥誤會了,我從未……”
白湛忽地將手中杯盞擲出去,正摔在白燁的腳邊,回頭冷眼瞧他:“你不是說,皇帝的人伏在國公府外,讓我半步也出不了這個暗室嗎?可是二弟,別以為我是個廢人了,你便能做得白家的砥柱,便能攛掇父親棄我於此!你以為今日之舉父親和皇姑母會感激你嗎?別傻了!”
“我……”
“滾出去!”白湛指著門口,連一個字也不準他再多言。
白燁歎息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讓人給我送些好酒好菜來。”白湛在其後幽幽道,“還有兩個女人。”
白燁頓住腳回頭,見白湛麵帶嘲諷看著他,點了點頭:“好。”
才走出暗室,忽聽見裏頭傳來低沉笑聲,越笑越大聲:“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傻瓜!都是蠢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燁抬手輕掃過被打的半邊臉頰,將唇角的血腥味舔去,什麼也沒說,眸中清清淡淡,全不似一個時辰前曾手刃府中親信,鮮血淋漓眾叛親離,也不似遭受兄長欺辱,臉麵無存。
他隻作無事,仍隻回去侍弄花草。
暗室內,白湛的臉掩在昏暗處,越笑越放肆,咬牙喃喃自語道:“愚蠢的白燁!愚蠢的所有人!哈哈哈哈,好得很哪……我怎的就忘了那人曾做過東興榮昌駙馬?那日關帝廟前與韓曄的廝打,可謂精彩之極,不惜冒著走漏身份的風險也要救走她,如今這改元榮昌,這立後大典,如此明目張膽不加掩飾,是那人的作風……嗬嗬,是你嗎小師妹?”
白湛摸索著冰冷的牆壁,眼神中有不加掩飾的恨意與怨毒,勾起唇角如同厲鬼:“大秦……東興……北晉……不著急,你們且各自安穩地活著吧,越安穩越好……真是一場好戲啊……”
毒痛灼身,他活得如此辛苦,不過苟延殘喘,怎能容忍旁人活得安穩熱烈?
明明中的是同一種毒,他生不如死,他的小師妹卻屢屢有人救扶,從鹿台山到東興盛京再到大秦長安,從公主到皇後!何其不公!
怎能不恨?恨喂他“九死一生”的韓曄,恨陷他於此地的那人,恨走狗似的聶家、薄家,恨惺惺作態的一母胞弟!
不過今日起,他不再恨了,他甚至不再執著於離開這方寸的囚籠,他隻需等——
等天下大亂,坐看一場有趣的戰局!
東興的榮昌公主改頭換麵成了西秦的皇後,又曾是北晉皇帝刻骨的摯愛,是東興國恥,亦或是北晉之痛?
那日關帝廟前未燒成的火啊,隻等它成燎原之勢,燒得九州皆知!如此,方能解他白湛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