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笑:“這是我的福分才對,多謝陛下。”
“才嫁給朕,就如此相敬如賓,朕很受用。”大帝輕捏了下她的腰,安慰道:“待會兒要去祭天祭祖,奔波勞累,若是身子不適告訴朕。”
“嗯。”百裏婧點頭:“有神醫在,應當無礙,陛下不必擔心。”
她朝九重殿下看去,看到她的“父親”白嶽大將軍空空的半邊袖管,看到北郡藥王一身布衣不沾富貴榮華,殷切目光鎖在她的身上。
而周圍一群素不相識的朝臣中,間或幾人的身影有些引人注目,最讓百裏婧感興趣的,便是那個著一身鵝黃宮裝的少女。
所有人姿態恭敬,哪怕是裝的,腰身彎下的弧度也恰到好處,卻獨她敢投她以赤果果的注視。
百裏婧於是也毫不回避地望著她,直到那少女身側的白衣男子用手按下了她的頭。
立後大典這種場合的確千載難逢熱鬧非凡,可對白家來說太磨人。白國舅好歹是經曆過大風浪的人,哪怕成不了國丈也能控製住情緒不輕易外露。然而對身為前準皇後的白露來說,這便是一場興師動眾經久不息的甩耳光大賽。
她本該是高台上站在大帝身側的人,今日卻淪落至此,被逼著欣賞這場盛世婚典,臣民共拜,祭天祭祖,好不熱鬧。她的臉火辣辣地刺痛,如何能強顏歡笑若無其事地祝福他們?
白露憋了多久了,一直想看看那個養在清心殿裏的野女人是什麼模樣,是三頭六臂還是傾國傾城,能將那人迷得暈頭轉向,讓她為他生子,甚至無論腹中子嗣是兒是女都是皇儲!野女人何德何能!
白露的心氣始終難平,即便她同君越有染,出於情也好愛也罷,可在她的心裏,九州天下巍巍大秦,隻有那人的枕邊人是不可企及的。她要他也好,不要他也罷,若他活著,若他立後,就該是她白露站在他的身側母儀天下!
她沒有得到的東西,她曾唾手可得的東西,被一個半路殺出的野女人搶走了!
白湛不能拋頭露麵,白燁作為白家的唯一男丁理所當然出席大典,見白露不忿,掙紮著還要抬頭,他微微扣住她的肩膀,低聲嗬斥道:“露兒,看清楚,那個位置有人了,是三叔的女兒,我的妹妹你的姐姐,你再看也沒有用。爬不上那個位置,也許對你更好。”
白露一聽這風涼話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齒道:“二哥,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她是你哪門子的妹妹!我才是你的妹妹!三叔什麼時候將我們家放在眼裏了?我長這麼大,根本連見都沒見過三叔!你不要自作多情攀交情了!”
白燁沉默一瞬,道:“你說的對,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皇後,她可以輕而易舉將你的眼睛挖出來……也許她不會,可那個人會。你可以繼續看。”
“我……”白露忽然就閉了嘴,手揪著宮裝的緞麵,她心虛地眼神躲閃,越發恨起了君越。
解決了不聽話的胞妹,白燁收回了手重新站好。
他其實也是瞧見了高台上的女人的,因抹了脂粉,比之那日更添了幾分美豔。絕非清湯寡水的美,而是活生生的,像沾了朝露盛放的牡丹。
可她絕美的眉目間神色卻極淡,哪怕對著身邊的那人也是一樣。那人的眼神慣常寒波生煙,她在他的身側,仿佛也釀成了一汪不見底的深潭。
氣質帶著些許病弱,精神氣尚好,她果真隨三叔一起長在塞外?她見過怎樣的天,有過什麼樣的經曆,小小年紀已有這等氣度?純真無辜或是綿裏藏針?
他暫時摸不透她的底細。
他想往下深挖。
隔著九重殿前層層高台的距離,隔著帝後與臣民的身份,白燁頭一遭覺得人生有點意思。
授予皇後鳳印,接著便該祭天祭祖,朝臣隨帝後一行同往祭壇。為了不至令皇後操勞,欽天監將一切儀式從簡,群臣恭而敬之找到各自位置,君越恰走過白燁身側,以眼神問詢。
白燁對上君越的目光,眼睛與那人有些許相似,卻絕不會被錯認是那人,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有不同際遇,何況芸芸眾生?
白燁不及回應,君越又看向了白露,將她臉上那些失望和憤怒一一收進眼底,牙關已緊咬。隻要那人一日身居高位,便一日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那人因何緣故遲遲不對他們下手,他們也必須要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