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那句新婚之夜發的誓竟也縈繞耳邊——“我以百裏婧的名義起誓,從今天起我會保護你……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除了我的心。”
不必再起誓了,也不必再念念不忘,她本也不是百裏婧。
“多謝陛下的心思,我很喜歡這裏。”百裏婧後知後覺地笑道。
百裏婧的偽善還欠了些火候,她的恍惚讓君執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他阻止不了她回憶,阻止不了她去想墨問,這是她曾曆經的過去和他無意間撿回的緣分,珍貴到近乎殘忍險成遺憾——當初他險些殺了她,若非因賭氣,他一早便殺了她。
“婧兒,對不起。”君執忽地出聲道歉,百裏婧被他這一聲莫名的懺悔喚回了神誌,她快死的時候,君執曾撕心裂肺地挽回,她沒有聽見他的道歉。這一聲歉意讓她格外詫異。
“陛下為何要道歉?”她笑問。
君執歎息,那雙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不躲不避,也不讓她拋開注視,不知是問是答:“朕險些便成了孤家寡人,謝謝你給了朕一個家和一個孩子。”
西秦大帝要什麼沒有,孩子他若是想要,衝他的舉世風華和滔天權謀,天下的女人都願意為他去生。他要的家也容易,天下之大,整個西秦都是他的,百姓需要仰仗他才能安家立業,他是百姓的神明。
百裏婧不置可否地跟著他笑,明亮的眼睛消失了些許光亮,摻雜了朦朦朧朧的暗,她抱住君執的脖子,吻了吻他的麵頰,以親昵動作消除隔閡:“也謝謝陛下給了我一個家和一個孩子。”
君執在她的吻裏沉淪,麵上笑意深深,仿佛至死無憾。
“陛下,放我下來吧,我想在海棠園裏走走。”百裏婧請求道。
君執自然聽她的話,放她下來時,他身子半蹲,不敢全鬆了手,伸出去的胳膊供百裏婧扶住,她曾斷過腿,雖然也痊愈得差不多,想要靠著自己的力氣走路還是有些難度。
“小心,慢些走。”
誰人見過西秦大帝憂心忡忡的模樣,尚未真正做了父親,便先擔了父親的重擔,教他的妻如何去行路。
一步一挪,時時擔心她摔倒,比抱著她奔上數十裏還要耗費心力。
待百裏婧總算走得順暢了些,兩人已停在園中最大的一株海棠花樹下,像在頭頂處撐起了巨大的海棠花傘。
君執如今是再不打算欺瞞他的妻,他甚至毫不吝嗇地將一切過去告訴她:“婧兒,第一次在東興左相府瞧見你用摘葉飛花的本事教訓她們,我便在想,這個公主有點意思。那時候,你不知道我正站在海棠花下。回門前,你第一次在人前替我解圍,拽著我去了海棠林中,風吹過你的頭發,有一片海棠花瓣落在你的頸側,那時候……我真想吻下去……”
“喲喲,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大美人帶娘娘來這裏肯定是有好事的吧?你還不相信呢!阿九,你怎麼連我都不相信了!”
梵華貓在一棵海棠樹後,用絕佳的聽力竊聽起了帝後的悄悄話。
“嗷嗷,大美人在給娘娘念詩呢,好好聽的樣子……”梵華嘖嘖讚歎道。
桂九才完成了密令從長安城外回來,他本是丞相府的九暗衛之一,先前因麵生被調撥給了陛下用,後來陛下用順手了,他也就成了禦前行走的人了。如今外出辦事不需向薄相稟報便可入宮麵聖,直接聽命於陛下了。
桂九沒想到一回來便碰著了薄相的小貓,也沒想到會被小貓拖拽著來這兒偷聽陛下給娘娘說情話。
嘖嘖,聽這肉麻勁兒,酥得他的骨頭都脆了。
袁出作為禦前侍衛統領,自然要時刻保護陛下和娘娘的安危,因而也站在桂九同梵華身側。
聽罷大帝的肉麻表白,袁出心中略抽搐——作為曾伺候了陛下數年之久的近身侍衛,他敢拿項上人頭作保,大帝當時對這位娘娘可是半分愛意也無。那時候因這位娘娘所受的屈辱比得到的寬慰多得多,一年後的今日,大帝胡編亂造的功夫仍是天下第一。
“婧兒,能娶到你,朕此生無憾了……”大帝可不在乎有誰偷聽,還在哄著妻子。
百裏婧聽著聽著,也不知是愛是恨是相信還是懷疑,伸手摘下了一朵海棠花,不偏不倚地輕輕貼在了大帝還在喋喋不休的唇上。